散去不少,两侧摊铺上有几只灯盏孤零零地悬挂着,晃荡于夜色下,仍找不着归宿。
孟拂月心思忐忑,未看前处的路,只随他步调麻木地朝前走。然不明何故,男子忽然停住。
她措手不及地再次撞上,定睛一看,迎面擦肩来的,竟是容公子。公子一身如雪皓白,宛若枝头上一尘不染的新雪,她十分诧异,容公子居然会在此夜孤身上街。
因她知晓,瑶卿已亡故,公子独自观望花灯,怕不是要勾起伤心往事。容岁沉浅笑着一拜,瞧向跟在驸马后方的娇色,轻问:“谢大人和孟姑娘…。……是来过乞巧?”
见景顺势轻盈拽过,谢令桁将此姝色从后拽到身侧,拥揽她玉腰,随即问回:“看来容兄也是,可我怎瞧不见携手的姑娘?”“在下曾应过瑶卿,每年乞巧,都来湖畔放一盏莲花灯。"指了指前方的湖潭,说起瑶卿,玉面公子回得欣然,就像那姑娘仍在世一般。“故而,在下是来完成故人遗愿的。”
公子是来为瑶卿点莲花灯的。
如此痴情的男子,这世间已不多见了。
孟拂月在侧听得了然,眼见容公子就要离去,作势想求救。再度行拜,容岁沉接着走前,目光掠过她时,不觉微滞:“祝二位玩得尽兴,在下先失陪了。”
她轻动娇唇,但偏是不发声。
像是在说……
“救救我。”
月色溶溶,公主府的前庭花摇影动,若非是夜晚风大,庭内廊灯相照,应是个惬意的赏景之地。
然而这一晚,无人敢赏花观景,因公主生了大怒,此刻正于堂内问着些前因后果。
正堂中灯火通明,香炉散出的淡烟袅袅萦绕,宣敬公主威凛而坐,静望跪拜着的二人。
“本宫都不知该从何听起,"楚漪极力忍着未消磨尽的怒气,饮了几口清茶,欲先听驸马说,“你先说吧。”
半眯着凤眸,公主冷声一笑,威严不可侵:“说说你们是何时相识的。”谢令桁直身跪在中央,守着尊卑之礼启唇回应:“在多年以前,在下见过姑娘一面,那时便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却因有缘无分,未成眷侣。”“万幸,数年后相遇,在下惊觉孟姑娘还留有情意,于是旧情复燃…难堪地未再说下,他脸不红心不跳,道出的却皆是谎。“旧情复燃?”
楚漪深觉荒谬,忽地一拍案几,也不顾有孟家长女在,凛然又问:“既是心中有人,当初又为何应本宫的要求作驸马?”他何来的胆量这样相瞒?
楚漪难以置信,算是识清了这一人。
默了几瞬,谢令桁歉疚地垂目,似是感慨起命运来:“公主之命如何能拒?在下违背不了。”
他绝口不提贮月楼,不提囚她在阁楼数日,只道与她是旧情复燃,反说起公主之过。
孟拂月头一回见男子道谎,更是头一次听话中的自己成了罪魁祸首。她几次三番想辩驳。
可沉心一想,辩胜辩负,她怕是会越说越糟,还是先静观其变。楚漪细细聆听着,思索片晌后,稳下心绪,附和着抬声再道:“违背不了,你可告诉本宫实情,本宫自会斟酌。”本没有的事情,本是他的一厢情愿,哪有实情可道?孟拂月听得暗暗发笑,觉他真是疯了。
听罢,驸马阖目回语,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供认不讳:“最初之时,在下未遇到孟姑娘,不知会成这样,是在下罪该万死。”“可在下前几日也已坦白,对孟姑娘早生情愫。”说于此,他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似接下来任凭公主处置:“若公主想将在下赶出府,在下今夜就走。”
他竟放弃了驸马之位?
孟拂月一时困惑,怔然瞥目,忽听他又道。“只是闹大了,世人恐会来看公主的笑话,公主往后便会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令桁继续相道,忽拿起名望说事,别有深意般问起公主来:“公主心高,当真愿成笑柄,被人挂在嘴边?”
宣敬公主闻听笑柄二字,顿时气得发颤:“本宫一直将你厚待,你怎能说本宫是笑话……”
“并非是在下以为,是全京城的百姓,以及皇宫上下都会这么想,”如同忠臣正谏着言,他郑重地叩拜,“在下是替公主担忧将来。”话虽荒谬,但驸马说的句句在理,若想保下公主府的名声,此事就该被压下,从轻发落。
听了这么多,公主的怒意也散了大半,沉默片霎,饮起剩下的半盏茶。楚漪端着玉盏,盛气凌人地睨向二者,顺他方才的谎言问道:“你们何时重燃的情?”
闻言,谢令桁极为坦诚,以表诚意忠心:“孟姑娘遭了马匪掠劫,在下无意望见,救下姑娘之时。”
原来是挺身解围,英雄救美。
“难怪驸马常劝本宫过一阵子再去探望…
楚漪有所了悟,眸光微移,看向的是孟家嫡女:“月儿你来说,驸马说的前因后果可有半句假话?”
驸马详尽说了来龙去脉,此番公主是来求证了。孟拂月多想将先前所遇说与公主听,告诉公主这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一字是真,何来的旧情复燃,重归于好?
但她不可冒然行之,不可打草惊蛇。
思绪转至回府的路上,她真切记得那人的告诫。彼时,繁杂心绪淡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