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
程隽攥了下手心,方才两人肌肤相贴时产生的触感已转瞬即逝。
他重新抬起雨伞,遮在黎念头顶:“车子就停在门口,现在走吗?”
黎念回头看了眼宋祈然。
人的体感果然存在差别,她觉得冷,这人似乎还嫌热,他脱了外套,身上的衬衫白到发亮,肩线也被精壮的身型撑得挺括。
扔下他是挺没义气的,可对于黎念来说,这或许是个解决心中疑惑的好机会。
瞬间的犹豫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我们先走了。”
宋祈然点头,声音很淡:“路上注意安全。”
可能是廊下灯光昏暗,黎念觉得宋祈然的眼神摄人,对视几秒她就不自在了,丢了句再见便和程隽踏进雨里。
宋祈然目送两人离开,直至那把黑伞消失在院门处。
潮气闷人,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扣结,盯着廊檐落下的水珠观察了许久。
……
雨夜归途,程隽将车速控制得很好,下高速前的路况都算不错,没曾想在快进入市区的时候遭遇了大面积堵车。
黎念睡了一路,此刻醒来,颇有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恍惚感。
“这是怎么了?”
前后左右的车都停在原地,红色的刹车尾灯亮了一整片。
程隽刚查完最新的路况通报,放下手机应道:“前面有辆大货车没注意限高,车顶撞到了人行天桥,还在处理当中,现在整条路都是堵的。”
好小众的交通事故,黎念揉了揉脖子,声音带点惺忪的沙哑:“没搞错吧,这都能撞上。”
“看照片是挺严重的,可能没那么快通路。”程隽偏头,看见黎念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困,昨晚没休息好吗?”
黎念眯了下眼,没有承认:“是白天起得太早了。”
周围不少车子熄了火,有些驾驶员耐不住性子,下车就要去前方探查情况,也有不少人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
黎念盯着那块醒目的便利店招牌,解开了安全带。
“去买杯喝的吧。”
雨后空气裹挟着从绿化带里翻涌出来的青草腥气,混合潮湿的泥土味,闻着粘腻,总之不太讨喜。
黎念屈指搓搓鼻子,下一秒热可可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小心烫。”
程隽将纸杯递过去,自己则单拎着一瓶矿泉水,和黎念在便利店门口并肩而立。
两人的左前方站着一位同样下车活动筋骨的大哥,夹着烟吞云吐雾之后掏出了手机,他一边和妻子解释晚归原因,一边和兄弟吐槽抱怨,每条语音都开了公放,让人想听不见都难。
“说不出来的冤枉啊,路堵成这样,我总不能飞回去吧?反正解释了也没用,非说我在外面打牌。”
“谁让你前科累累,谎话说得太多真话就没人信咯。”
“我去,连你也要损我是吧……”
笑骂声不断,而旁观者也有自己的心理活动。
黎念握着被自己喝了半杯的热可可,忽然开口问:“你今天来路海办什么事?”
“路海大学建筑系和他们本地的建筑院举办了联合双年展,我过来看看。”
那是程隽的母校,也是相当正常的理由,但黎念知道自己没有被说服。
她话茬接得极快,嘴角一勾,故作轻松:“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也从没听你提起过。”
程隽解释:“本来是没计划的,今早收到了导师的邀请函,总得露个脸。”
说罢他便从手机里翻出合影,背景露出双年展的宣传字样,拍摄日期也是今天的。
黎念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神经质,逮着一句话就开始疯狂抠字眼,同时她也了解程隽,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微表情和急于自证反倒出卖他的不安。
不过一朝一夕,两人的沟通就变得如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连语气都要反复斟酌。
一个找破绽,一个做防守,这样的相处实在没有意思。
黎念盯着程隽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瞳仁里寻找自己的倒影。
“阿隽。”屏气凝神后,她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温柔,“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她给了程隽一个面对面坦白的机会,她想知道订婚宴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能让他和谭美珍不惜用造谣亲人健康的手段来隐瞒扯谎。
黎念甚至猜想他或者他家里遇到了说不出口的难处。
可两人若要成为夫妻,真诚是必不可少的前提,她要程隽说实话,哪怕是难堪的真相。
流逝的那点时间里,路灯和飞虫做了见证,程隽在短暂的沉默中应该有过挣扎。
“怎么了?表情突然这么严肃。”他嘴角的微笑略显干涩,“站着累不累,我们回车里再说吧。”
“不,就在这儿说。”
“要我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
这次程隽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想牵黎念的手。
不料被果断甩开。
“程隽,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