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他背上布满了刀伤、鞭伤和烧伤,它们纵横交错,新旧交织,实难想象这人是怎么在酷刑中活下来的,简直…是个狠人啊。慕少微如是想。
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趁他昏迷不醒,还是换她动手吧。毕竟“切臊子”这种事剑修还算是擅长的,就是不知道切完后他人还在不在了。千万得活着啊,她难得见到一个骨头比剑硬的种。若他真有灵根,倒是挺适合做个剑修。
继他之后,她也溜进阉人的马车中一通翻找,不想还真给她搜出老参一根。她一尾巴拍断老参,把这吊命的地宝塞他嘴里,争取留他一口气。末了便绕到他背后,扬起蛇尾,飞速削去他的腐肉。大
梅灼雪醒来时,已是深夜。
春寒料峭,午夜更甚,可他身前身后各燃着一个火堆,不仅帮他保住了体温,还将他热出一身薄汗。
意识回笼,他忽然记起自己只生了一个火堆。后头的火是哪来的?不对,他的身上怎么盖着侍卫的马褂,谁给他盖的?谁?”
他哑着嗓子出声,从一堆马褂中撑起身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糊满了药粉,而不是一摸一手脓液。
看来在他昏迷时有人救了他,对方替他处理了伤势,还……梅灼雪从嘴里扒出半截老参,心绪一时复杂难言。
“恩人?前辈?你可在此处,你……”
他微微扬声,四下寻人却不见人影,倒是在宋公公的药箱子上看到了一条眼熟的大蛇。金脊青身,修长幽诡,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吞吐蛇信。骤然见蛇,他心下确实一惊,这几乎是每个人的本能。可只要一想到这蛇杀了阉狗还杀了侍卫头子,更解了他的困厄,他的心里便怕不起来,反倒是感激与好奇颇多。说白了,这蛇要是真想杀他,他早死了。“蛇仙人?”
他的戒备散去,黑眸映着火光,难得亮堂了些:“这里只有你一个吗?还是说,你是哪位高人养着的……猛兽?”
蛇不会说话,但它会愤怒地拍尾巴。
只见大蛇重重拍了两下箱子,随后竖起尾巴指向自己,又指向他。这动作十分形象,几乎连傻子都能看懂,可看懂的人也容易被吓成傻子。譬如梅灼雪,他喃喃念了一句:“你是说,你救了我?只有你一个?”不对!
他悚然一惊,身子差点往后倒去。他险险稳住自身,牢牢注视着蛇,不放过它的每一个举动。
旋即,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最后终是故起勇气,颤声道:“你、你听得懂?”
蛇像人一样点了点头。
梅灼雪活了十七年,只听过精怪的戏文,从未见过精怪本身,这一夕得见委实吓到了他,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光知道这大蛇通人性,却不知它还听得懂人话!
这是蛇?不,这是妖?
所以话本子里的故事并非杜撰,深山老林里就是有魑魅魍魉,真实不虚?“…蛇仙人。“他似是快碎了,连声音都是碎的,“在这片林子里,像你这样的…仙人,多吗?”
蛇摇了摇尾巴,横切写作””,又指向自己。“只有你一个?”
蛇点头。
梅灼雪没作声,不知是体虚还是受到的惊吓太大,他眼前阵阵发黑,一副要晕不晕的样子。所幸手里还有半截参,他赶忙塞嘴里续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头晕是饿得慌。
嚼了两口参,他正打算拖着断腿去找干粮,不料一扭头竞对上了一头被剖完的鹿,它早被烤熟,失了两条腿的肉,剩下的部分就搁在他能够到的地方。“眶当”一声,干净的匕首被丢到他手边。他捡起匕首又看向蛇,见它再度点头,才像是得了应许一般,缓慢够向鹿肉。
鹿肉上抹了盐,料想是蛇的手笔。他割一块吃一块,就着水袋吞咽,很快恢复了几分元气,连带着消瘦的面庞都露出一点血色。他到底只有十七岁,而不是七十岁,但凡有吃有喝有药,再致命的伤他也是能扛过去的。
待吃到八分饱,他克制住继续吃的欲望,谢过蛇仙人的款待,闭目歇了会儿。鹿与参似乎盘活了他的将死之身,他竞然生出了一些力气,头脑也恢复了清明。
环视四周,此地只剩车马、营帐和棺材。幸的是整个营地的物件都在这儿,不幸的是尸体也在这儿,他绝不能久留。要不是身前身后两堆火,兴许他已经被野兽拖走了。想到这,他道:“蛇仙人,这救命之恩,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了……但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是并无要事,我们最好连夜就走。”蛇不语,只是冲营地一甩尾,似在示意他尽快。梅灼雪颔首,裹上马褂、拖过火棍便往营地爬,就着火光搜罗可用之物,把褥子、火折子、盐、干粮等物,放在了原先搁棺材的车上。刀和匕首,药和鹿肉,衣物水盆……他甚至找出了银钱和银票,思量一二后,他终是留下了这最不可能用到之物。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铁器擦地的声响。
一扭头,就见大蛇拖着一口上好的铁锅,连尾巴尖都抖得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