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凤鸣山(22)
或许,恶人只有死到临头才会相信因果报应,否则一朝业火不加身,一日刀下不留人,断不会知错,也断不会悔过。可他们真的会知错和悔过吗?
不,不会。
他们只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这才痛哭流涕,哭是为自己,而非为他人。一旦把“死”换到别人身上,他们会立马做回罪魁祸首。是以,慕少微对恶徒之死乐见其成,甚至还嫌山君杀得太快,理应让他们受尽折磨再死才好。
毕竟这世上的活人实在太多,缺谁都不会缺几个恶人。发现恶人就应该尽早除去,这才能让良善之辈活得更好。
而不是像闲得慌的佛修一样费心费力地感召他、教化他,引他走向正道,劝他放下屠刀,还给他饭吃。
说实话,有这心力干什么不好,有喂他的食粮养活什么不行,就非得紧着他,唯恐苦了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若是一味地给恶人机会,期待他改邪归正,那么谁来给枉死者一个机会,让他们有仇报仇?
谁来?
没人来?
行,那么就让她来,她会亲手荡平这无道的世道。她杀恶人从不需要理由,只需一把剑,只需想做就做。无论这恶人是何等身份,何种背景,有何通天本事,但凡犯到她面前,那就是被阎王点名,熬不过三更。
譬如她前世杀过的玉家,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大宗相护,可最后还是被她一剑杀穿,逐个击破,拔出同党无数。虽然她不得好死,但玉家更不得善终。连唯一的仙器都祭出来了,他们离被瓜分还远吗?
所以,有机会她一定要重返修界,不仅是为了求道,更是为了看一眼仇敌的下场,顺便踩一踩他们的坟头草。
他们死了,她还活着,多好。
人血的味道唤醒了她的过往,慕少微思绪发散,追忆起她手上握着的人命,结果发现人命没几条,畜生倒是有一堆,妙啊。他们与这群恶人一样都是必杀之人,不杀不足以抚慰亡魂。于是她继续平静地旁观,如同举头三尺处的判官。破碎的尸身糊了满地,像林间一地的饴。只是如今被“饴”粘住的不再是山君,而是那个断指的黑皮大汉。
八去七,剩其一。
他迫切地想从血海中爬起,可这血海如炼狱,仿佛伸出了一条条枉死者的手臂,抓住他的脚踝攀上他的腿,扼住他的咽喉捂住他的嘴,拉扯着、拖拽着,将他往地狱里按。
卷边的大刀废了,伴着山君一声低吼,大汉鞋底一滑,又跌回地上。他拿山君再无办法,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口中说着求爷爷告奶奶的胡话,好似前方有生路一般,再没了初入抚寿村时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山君没有放过他,它吐掉腌膳的血肉,踩过碎骨踱步到他身边,抬起虎爪一巴掌拍下,重击他的脊背。
霎时脊骨断裂,五脏出血。大汉哇一声吐出内脏的碎片,白眼翻起,浑身哆嗦,却还没有气绝。
山君绕着他走了两圈,没立刻杀他,显然是想让虎崽来。然而它有本事杀八个人却开不了一个锁,纵使上了爪牙和巴掌,也不见这铁笼子弯折分毫,可见它是这片营地里唯一的硬骨头。这下好了,大的进不去,小的出不来,一大一小绕着铁笼子转圈,越转越是心焦,吼声也愈发暴躁。
直到无计可施的山君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那条行径古怪的蛇……作为一头虎,它是不理解一条蛇为什么要给它水、帮它脱困,但它能理解“帮助"的做法,也理解帮过它的蛇不能吃也不能伤。虎活十年出灵性,猛兽的智慧并不亚于人,甚至在“直觉"上更胜于人。它下意识地找蛇,在一片血腥中艰难地分辨出蛇腥味,又艰难地从一堆叶子中找出蛇头,锁定蛇在哪棵树上。
随后,山君跨过一地狼藉走到树下,难得低眉顺眼地吼了几声,再用庞大的虎躯绕着树打转,像是恳求,又像是在撒娇。可怜一棵大腿粗的树哪经得起六七百斤的猛虎磨蹭,顿时,整棵树抖了起来,颠得慕少微差点掉下去,幸好她反应快,用蛇尾一把勾住了树枝,险险把自己吊在半空。
这是作甚?
难道是人肉吃腻味了想尝尝几两重的"面条"?她揣摩着山君的心,寻思着老虎吃蛇的可能性,却发现山君不再蹭树,而是如同大猫一般蹲坐在树下,看上去竞有几分乖巧?“嗷呜。”几乎是示弱的叫声。
“嗷呜!"是笼里的暴躁声。
慕少微是不懂猛兽的心,但她读得懂舐犊之情。她的眼神在山君与幼虎之间打了个转,良久,她胆大心细地游下树,慢吞吞地爬过山君脚边。
山君纹丝不动,果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见状,她爬过腥臭的血海,攀上囚虎的牢笼,挂在铁锁之上。
幼虎不安地折起耳朵,冲她姚牙,不料山君冲它一声吼,幼虎的耳朵顿时折了回来,安分地趴在笼中。
啧,怪不得这虎能当山君呢,瞧瞧这“进退有度"的家教,教的比大部分人要好。
她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翘起蛇尾开锁,统共划拉了四下,这锁“啪叽”一下就开了。
一尾巴抽掉锁,她迅速盘上笼子顶部,再顺着一把树枝爬到树上,识相地缩了起来,没给幼虎一丝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