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珍藏,一直珍藏。”
又是珍藏。
郑清容沉默。
他以为他只是收一些东西留着,没想到连伤疤也要珍藏。庄若虚试探着带她的手抚上锁骨下的那道疤:“正因为这道疤,我才看清自己的心,看清对陛下的情,它对我很重要,我不想丢了它。”早就有所猜测她是女子,即使一直没有证据,但妹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猜了个大概。
她从中匀回来后,他自阁楼一跃而下,被她接住的时候说过,往后他和王府都是她的了,那时他便起了心思。
随后山南东道一行,跟着她走访丰都县,出入黑虎寨,求了她一截青丝,和自己的头发绑做同心结,他想着这样就足够了。直到祁未极绑了他,以他和陆明阜为质,他才恍然,自己以为的足够,在旁人眼里已经越界过线了。
要不然祁未极为什么放着这么多人不抓,符彦不抓,仇善不抓,反而抓他,还把他跟陆明阜放到了一起,让她来选择。陆明阜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她们还成过亲,他不知道她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他猜测,陆明阜对她来说,应该是不一样的。不然何以说出前路和陆明阜需要选择的时候,不会选择他。她早早就这么说了,是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她其实可以不用告诉陆明阜的,这并不影响什么,但她告诉了,还是一早告诉的,足以见得陆明阜对她不一样。
而他被祁未极拿去和陆明阜相提并论,这说明什么?他其实一开始也有些恍惚,觉得祁未极太看得起他了,他自幼体弱,不过是个将死未死的人,哪里能牵绊得了她?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她并不知道他背地里的心思。
是她那一箭无疑让他想明白了。
一箭射杀,看似无情,实则有义,不然以她的箭法,想要取他的性命何其容易。
然而她没有,第一箭示警,提前知会他,第二箭留他性命,他对她来说大抵也是不一样的吧。
不管这不一样是因为妹妹当初嘱托过,还是因为她不想欠人情,只要有一点点不一样就好了。
哪怕是他自以为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也认了。他只知道,从哪一刻起,自己大概永远放不下了。在王府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生妄念,无奈挣扎了这么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跑到她面前自请入宫。他真的放不下,也不想后悔。
庄若虚继续道:“陛下此前为中匀君主和北厉可汗先后作了与民同乐图,我也想求一幅陛下的画。”
“求画?"郑清容不明白他的意思。
前一刻还在说伤疤,后一刻就变成了求画,二者没什么关联,听起来有些跳跃。
然而这跳跃很快就被庄若虚接下来的一席话给打破了。“就在这里画吧,让我一辈子都带着它,珍藏它,在我身上,它就不会像先前手绢那样丢了、掉了,人在画在,画在人在。"庄若虚带着她的手按向锁骨下的那道伤疤,语带乞求。
手绢在祁未极抓他的时候掉落过,就算后面父亲找到并还给了他,他还是心有余悸。
只有把东西刻到自己身上,他才能安心。
郑清容看着他:"在伤疤上作画?”
准确来说,是在他身上作画。
庄若虚颔首:“陛下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吧,我方才已经洗过了,不脏的。”郑清容哈了一声。
请求可以理解,但他知不知道第二句话很有歧义啊?“陛下…“见她没应声,庄若虚再次唤她。“等会儿。“郑清容拉上他的衣服,让他先去榻上,盖着被子暖和暖和。屋内虽然燃了炭火,但他刚沐浴出来,还是得注意些。前不久屠昭从西凉那边送回来一种颜料,说是可以在人体上永久留痕,且不会伤害皮肤,她打算用那种颜料来画。
见她没有回绝的意思,庄若虚便听她的话,上了榻去。很快,宫人把颜料取来了,郑清容把工具一一摆开,不忘问榻上的庄若虚:“想好了,这种颜料洗不掉的,落笔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不后悔,就让它一直在我身上,只要是陛下给的,我都要。“庄若虚一边说,一边把适才穿上的中衣解下。
郑清容用被子给他盖住腰腹以下的地方,又给他拉上另一边肩背上的衣服:“不用全脱,当心心着凉,我的画也占不了多大地方。”说着,她给他递了个软枕过去,示意他靠着,这样能省些力。庄若虚依言照做。
看着他锁骨下的那道疤痕走向,郑清容想了想,提笔蘸取颜料开始作画。纵然颜料已经提前用火温过了,不冰,但笔尖带着它落到身上时,庄若虚还是瑟缩了一下。
见郑清容看过来,他微微脸红:“触感……有些奇怪。”郑清容失笑,以人做画纸,当然奇怪:“忍忍,很快就好。”方才笔已经落下了,颜料沾染,想要停下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把画作完。庄若虚点点头,笔尖再次在他伤疤上游走起来。有些痒,又有些酥麻,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尤其是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每一次提笔起落都会带着她的清浅气息,庄若虚只觉得好像又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太近了,也太奇异了,比之之前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还要难堪。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在伤疤上作画,在身上作画,并没有那么简单。颜料滑过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