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端方君子,却总是第一个做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君子的事。见她摇头,陆明阜以为她不同意,顿时有些慌乱,施礼的手一顿,面部表情也有些僵硬:“陛下是厌弃臣了吗?”
郑清容觉得他这模样颇为有趣,心下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挑了挑眉:“若是呢?”
“若是陛下厌弃了臣,臣会就此消失,绝不碍陛下的眼。“陆明阜态度坚决,没有一丝犹豫。
他之前说过的:“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夫人当真厌弃了我,还请夫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从夫人眼前消失,绝对不会赖着夫人不走。”若她当真厌弃了他,他会主动离开的。
“怎么消失?“郑清容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陆明阜罕见地沉默。
纵然没有开口,但他的反应已经告诉郑清容,他会以死来消失。郑清容起身走下台阶,摘下他头上的官帽,把藏剑簪重新给他簪了回去:“不用请,给你留着位置的。”
把他从城楼上捡回来后,藏剑簪就一直放在她这里,现在正好还给他。陆明阜摸着头上失而复得的簪子,眼里泪光微微闪烁。他受伤醒来后一直不见得簪子,事后也去找过,但是一直没找到。他以为丢了,没想到她替自己好好收着,就连后宫里的位置都替他留了一个。
“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相待。”
一句给他留着,胜过千言万语。
“那日吓到你了吧。“郑清容抚上他的脸。祁未极抱着拉所有人一起死的心思在京城里埋下许多炸药,虽然炸药都已经提前被佘茹动了手脚,伤不到人,但她离开京城时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他说过,炸药炸响时,他在城上也能听到,估计没少担心她和玄寅军。而进京后她一直忙着处理政务,他受伤后也没去探望,一头扑在政务当中,如今才有闲暇和他单独说说话。
陆明阜摇摇头,轻蹭着她的掌心:“若有一日臣与陛下的前路需要择一而取,陛下不用选择臣,臣能伴陛下一时已经很满足了,陛下给了臣太多温情,臣此生无憾。”
这句话她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那日在城下也说过,现在换他来说,他谨记并且愿意。
郑清容笑了笑,没有多说。
晚间的时候,郑清容屏退了伺候的宫人,在案头批阅奏折。恩科之后,朝堂新添了不少官员,奏折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她都得一一看过。
没过一会儿,殿内有慈案窣窣的声音响起。似曾相识的场景,朱笔再次弹了出去。
啪嗒一声,朱笔落地,郑清容提着灯走到窗前,果然看见你踩到我了从窗户摸进来,又一次被她的笔压了个正着。
这个笨蛇,也不知道机灵些,同一地方摔倒两次,一点儿记性也不长。但真要说笨也不至于,皇宫守卫森严,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悄无声息摸进来,不被旁人发现,又哪里是笨能形容的?心里叹了一句,她点着你踩到我了的头问:“来做什么?”你踩到我了像之前在驿站里一样,卷起朱笔在地上写了两个字,一笔一划,有模有样。
一一找你。
郑清容几分惊喜。
要知道上次你踩到我了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写完一个还要大喘气,这次居然能一口气写两个字,真是厉害。看来霍羽之前没白教它练字,不仅一次性能写的字数多了,字也顺畅了不少,没之前丑了。
如此进步,这还真不是一条笨蛇能做到的。“还是霍羽让你来的?他人呢?”
之前去中匀的时候就是霍羽让它跟着来的,现在只见蛇不见人,怕不是又在搞什么情景重现。
毕竟霍羽那厮做得出来,也真做过,此前在山南西道梁州的驿站里不就玩过吗?
你踩到我了又卷着笔写了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写过几个字的原因,可能有些力竭,写到第四个字的时候笔画有些凝滞和停顿。郑清容仔细辨认了一下,是“没了"二字。一一没了。
郑清容微微一怔。
没了?
什么叫没了?
一条蛇讲话怎么这么让人误会?
“霍羽去哪里了?"郑清容皱眉继续问。
先前朵丽雅在的时候,派去找他的宫人说他在慎舒那里,有什么事在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这一忙就是好久,她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也没时间过问,因为她也在忙。
你踩到我了这次不再写字,只用尾巴扫着地上的“没了"两个字,像是在重复,也像是在强调。
郑清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捡起笔顾自提灯坐了回去,手搭在桌案上,若有所思。
你踩到我了跟着她的脚步游移过去,从桌脚攀至桌面,一点点用尾巴缠上她的小指。
郑清容原本还在想事情,被它这样一缠,视线难免落到它身上。这是霍羽经常对她做的动作,只要在她身边,就会时不时勾她的尾指。一主一宠皆是如此,也不知道是蛇随人,还是人学蛇。你踩到我了缠着她的小指,在她手腕处将身体盘成一团,紧紧靠着,是依偎的姿态。
烛火映照下,黑色的鳞片泛着幽光,一时分不清是鳞片的颜色,还是夜里灯火的颜色。
仇善追过来时,就看到一人一蛇在桌案前相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