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8
聚餐上那一大罐荔枝酒,后劲着实霸道。
越靠近宅邸,千羽的步伐便越虚飘。
眼前一片黑咕隆咚的景象,像各种颜料杂混一起后,在视野中糊出一团浓郁的灰黑。进到门口,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四肢瘫软,懒懒的不想动弹。“景吾少爷,千羽小姐,欢迎……等等,千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感觉还好么?要不要我现在去联系家庭医生来看看?”迹部景吾稳稳扶住她的手臂,好让她别一下子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他向担忧得直皱眉头的Michael解释:“今晚公司聚会,多喝了一点酒。没什么大碍。“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酒量不行,有时候还偏爱逞强。睡一觉就好了。”俗称又菜又爱玩。
真拿着她没办法。
Michael松一口气:“好的景吾少爷,那我让人去准备一些醒酒的东西。”此时此刻,千羽已经彻底成为一只散了架的棉花娃娃,垂下双手,歪着脑袋,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向迹部景吾。
人就是这样,一旦被惯着就容易忘乎所以。一开始没人扶着她,她只能靠自己坚强的意志行走时,她还能硬撑着保持正常的人形姿态。现在有人托着她了,为她兜底,那股支撑力反而卸了劲,一心只想赖着那个人身上不放。又能省力,又能偷懒,谁不乐意。
于是她更加卸力,自己不使劲儿,倒让那个愿意为她托着的人替她使劲。身体和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气息两相交融,毫无隔阂。那个人的味道便蛮横地从她鼻腔里长驱直入,顺着体内血肉,攻占她的一切感官。嗅嗅,闻闻。嗅嗅,闻闻。
有点上头。
比起具体的气味类型,那种由坚实的力量托举着,温暖的体温包裹着的安稳感,更让她心里感到踏实。是不会被抛向空荡荡的虚无,稳稳当当落到实处的安心。
她莫名体会到这种感觉,似乎十分熟悉。
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忽然缩小了,变回以前不足桌椅高的小女孩,被爸爸伸手搂在怀里。他的手臂就像一个安全罩子,有它在,总能把她和世界上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开。
她忽然变得贪婪起来,越来越往怀抱深处里拱,试图离这种感觉近一点,再近一点。
贴贴贴,蹭蹭蹭。
使劲贴,使劲蹭。
迹部景吾稍一垂眸,就看见一颗半散丸子头靠在自己肩上,像一团毛乎乎的小海胆,闷哼着贴着他的脖颈,在站蛹过来,姑蛹过去。迹部景吾:…”
颈动脉的搏动仍然保持一定规律,很有韧劲,但也折磨人。搭在她手臂上的指尖,发烫得有些紧缩。
“凤千羽,站好,别歪歪扭扭。”
“哎呀,我不…我不要。”
“什么你不要我不要的,起来。”
他扶住她的后颈,微一使力让她不得不抬头看他,“站好。”……呜呜。”
仰视他的琥珀色眼睛像汪开一层水雾。
“你凶我。“她瘪着嘴,委委屈屈,“你竟然还凶我,你怎么可以凶我!”“你以前从来都不和我大声说话的!”
尾音带着些许颤抖。
颇有种控诉他是个变心渣男的意味。
迹部景吾:…”
看得出,这的确是实打实地喝迷糊了。
千羽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身子,他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便把她捞得更紧。听着她“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为自己计谋得逞而得意,迹部景吾越发蹙起了眉心。
显然,跟一个脑子被酒精熏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人,是毫无道理可讲的。他无可奈何地舒展眉眼,扶额也笑叹了一声,认命地撤回手,眼睁睁看她重新埋首于他的颈窝,又开始毫无章法地蹭着他,站蛹过来,姑蛹过去。千羽迷不愣登地被人摆弄着。
不太清楚是怎么从客厅挪到了卧室。
也不太清楚是怎么换好睡衣被安顿到床上。总之眼睛一闭,一睁,像昏死过去的人重新苏醒过来,发现时间已经流逝,跨越大半个挂钟的黑夜,只是枕上的一瞬间而已。千羽在闹铃的震动中醒来。
摸索着划掉手机闹钟,她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伸一个懒腰,团起被褥抱在胸前,逐渐拽回远飘云外的意识。
她自认酒量一般,所以平时不怎么沾酒精,偶尔和朋友聚聚,也只抿一两杯应个景。
实在是昨晚荔枝酒口味太好,清甜有果香,无愧于高星级酒店特供品,喝完一口还想再喝一口,简直上瘾,灌下的酒量便有些超标了。不过今早醒来,除了头脑稍微发懵,其他倒没有不适,未出现醉酒后的常见生理反应一一恶心、反胃、剧烈头痛等等等。千羽机械地转了转眼眸,视线向左一偏,找到了原因。床头放着喝剩的小半杯蜂蜜青果汁。
枕头边躺着一个精致的扎口小香包。
她拣起香包,放在鼻下闻了闻。淡淡的龙脑香气,一股清新的凉意,像冬日阳光下化冻的霜雪,冷冽醒脑却不刺鼻。都是解酒的好东西。
千羽把香包牢牢抓在手心里,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捏香囊。晒干捣碎的药材,是又松脆又筋道的手感,捏着很带劲。记忆片段也随手上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浮现。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