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听筝看见她面色发白,问道:“娘子可是身体不适,不若婢子唤人去替娘子告假,今日便在家中休息吧?您身子素来不好,想来殿下定会体恤。”扶箴缓缓摇头,扶着桌面起身,“不必,近来很忙,我若一日不去,便会积攒许多公务,后面更会忙不过来。”
见她坚持,听筝也只能作罢。
扶箴换好朝服,临出门时,听筝又快步追上来。她誓身看去,只见听筝一只臂弯里搭着一件披风,另一只手中提着一个红木食盒,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走过来。
扶箴温声道:"莫慌,我并不赶时间。”
听筝到了她跟前,连气都顾不上喘,“十月底的天气,去宫中这段路上风露袭人,容易受凉,娘子莫要忘记披风,还有这食盒里是娘子昨日回来后,婢子便着人在炉子上煨着的红枣枸杞莲子粥,盛了一盏,前段时间宫中太医来给娘子诊过身子后,便说娘子气血虚亏,要多多养着才是,只是娘子一直不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这粥娘子切切记得趁热喝,莫要放凉了。”扶箴从她手中接过披风,披在肩上,又拎过食盒,轻拍她手背,“好,我记住了,你总是有心,不用送了。”
听筝也没多话,应下扶箴这句后便目送她上马车。马车在石板路上行进,一路沿着铜驼街朝宫中去,扶箴坐在车上打开红木食盒,闻见扑鼻而来的香味,眼眶忽然泛上一阵潮热。即使她现在无依无靠,还好听筝,是实心为她好的。她忽然想起,自己本想将那纸条给听筝,却忘记了,也罢,左右时间还早,她便叫车夫绕到城西孙氏果子铺,假托卖蜜饯之名,放了纸条。今日朝上倒也没议论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一些各曹各司之间相互扯皮的话术,扶箴这么多年也习以为常,只要是不涉及她如今直接管着的七兵曹,她也只是听着,并不干涉,只是满心都想着河东盐税的事情,也不知辛越那边派人查的如何。
她朝往素朝上辛越站的位置瞥了一眼,发现他今日竟然没来朝会,不由得稍稍敛眉。
若要问,只怕也得等下朝之后。
下朝后,扶箴遣了个内监去领军府,以辛越之前从她这里拿走的禁军今年的兵械入库记录册子为由去寻他,结果不到一刻钟,内监便讪讪而归,称领军府的人说辛越今日告了病假,并未来领军府。内监许是刚来,还有些心浮气躁,啐了口:“奴瞧那辛越分明是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花天酒地去了今日起不来,他岂会突然一病不起到上不来朝的地步?”扶箴挥手叫内监退下,想着改日再见他也是一样的。大
内监口中“花天酒地”的人,此刻正在洛阳城郊山上的一块墓地前,他一改往素夸张浮华的服饰,只一身简单素净的雪白长衫,立在一块墓碑前,将手中酒杯中的酒洒在碑前泥土里。
那墓碑上,分明篆刻着“吾未过门之妻小鸾墓”。那日从扶箴口中得知他要找的北燕小公主在十年前就已经遇难,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强撑着回了镇国公府。
这十年间,他几乎将找寻小公主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只要那个小公主尚存人世,就还有人能证明他真正的身份,他就不必完完整整地扮演“辛越",总有一天,他仍旧可以找回真正的自己。而只要真正的自己一息尚存,他就一定要设计杀掉陆桓,为九泉之下的父母报仇。
然而扶箴的一句话,便叫他坚守十余年的信念悉数崩坍。那么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记得曾经被废为清河王的太子陆权,还有一个儿子,活在这世间呢?
他不相信,不愿信。
但扶箴说的所有信息,年龄、籍贯、小字,一一都能与他要找的人对上。这叫他,不能不信。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但小公主的尸骸十年过去,早已难寻,是以他也只能立了这么个衣冠冢,以图每年清明冬至来给她扫坟。在城郊山上耽搁许久后,素来不信神佛的辛越,去了长秋寺。他想给那个小公主供奉一盏长明灯。
然他才供奉好长明灯,一转身,便撞上两个人。女子他一眼认出,是扶箴,只是她旁边那个男子,有些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