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环这话问得扶箴尴尬,她只能说:“陛下仍旧是陛下,汝阳王殿下既是陛下的皇叔,也是陛下的臣子。”
即使陆桓有不轨之心,扶箴也不能说。
郑佩环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开口道:“陛下冲龄践作,全靠皇叔扶持才有今天,很多事情虽则没什么主意,但却也宅心仁厚,那日秋狝场上,我不知我身边那个紫苏为何会突然塞给我一把匕首,陛下许是当即以为我也不顾念这几年的夫妻情分,站在了皇叔那边,我知晓陛下一时难以接受,可后面辛越护送我与陛下走的时候,陛下还让他一定不要将我抛下,我与陛下在辛越手下的护送下平安回宫,可陛下自那之后却一病不起,也不见我。“郑佩环说着便红了眼眶。扶箴有心安抚她,毕竞她才十七岁,还这样年轻,又对陆启有情,但说到底自己还算是陆桓的人,她自诩在官场上周旋时的得心应手,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郑佩环用帕子轻轻拭泪,又道:“我知道陛下是顾忌着我的身份,毕竞我爹爹是站在皇叔那边的,陛下一登基立我为后,也是皇叔的意思,陛下心思重,经历了秋狝一遭,似是已经全然不知要如何面对皇叔了,我私下里叫人传话问过我爹爹,想知道皇叔的意思,爹爹却说,他也猜不透皇叔现下是如何想的,我思来想去,也就只能问问扶娘子你了。”
扶箴沉默了一瞬,她知道郑佩环在担心什么。陆启是被陆桓一手扶上皇位的,陆桓此前在朝中各种独断专行,陆启虽心下不悦,但也只能忍着,毕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连立谁为后这样的事情都只能听陆桓的,非但如此,他身边也没多少自己人,扶箴一开始作为内尚书,也是为了方便监视他与郑佩环。在陆启看来,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殿中曹的柳缇之犯错,自己有机会接着秋狝让陆桓放权,却没想到陆桓做的准备更加充分,他险些将自己这条命的搭进去后来虽然在辛越手底下的人护送下回了宫,但对于陆桓却也只剩下了畏惧,他根本不知道经历了秋狝的事情后,陆桓会不会突然将他废了,再重新立一个听话的傀儡。
她想宽慰郑佩环,但也不敢乱传陆桓的意思,只能含糊其辞:“陛下毕竟是先帝临终前托付给殿下的,娘娘也不必多虑。”跟在陆桓身边多年,旁的她不知晓,但扶箴清楚,陆桓若真想要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一定是效仿前人,由陆启出口禅让,他三辞三让,再“勉为其难”,若他将谋逆的心思写在脸上,当初大可不必扶持陆启登基,而是直接逼宫篡位。郑佩环试探着看向扶箴,最终摇了摇头,“罢了,你也是身不由己,本不该为难你,你下去吧。”
扶箴本就欲言又止,听见郑佩环说这话,松了一口气,离开嘉福殿。想到方才在嘉福殿的事情,扶箴只觉得头疼,她也不看辛越,只说:“皇后娘娘将与陛下之间的情分看得重,陛下又因为秋狝的事情,和她尴尬的身份与她闹别扭。”
秋狝时陆启都上马了还在喊郑佩环的场景在辛越脑中一闪而过,他这回难得没呛扶箴,道:“毕竞陛下与娘娘也算少年夫妻。”只是帝后原本就比寻常夫妻更难一些,何况他们一个是傀儡天子,一个是权臣棋子。
扶箴没接辛越这话,转身朝放往来文书的里间走去,“罢了,此事与你我也无甚关系,你要看什么,要问什么,进来看。”辛越跟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
扶箴在书架上翻找档案,“殿下留在尚书省大院的,都是人精的人精,你往后注意些。”
辛越没看路,懒洋洋地应一声:“那会儿看你表情,本将军就猜到了。”扶箴看四下无人,刚抽出一卷公文,想转过身问辛越话,却冷不防被他困在怀中。
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他胸膛的高度,脊背顿时跟着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