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6⑦个吻
在首尔的几天,岑礼短暂地将自己“妈妈"的身份搁置,勉强算是和檀砚书一起度了个小蜜月。
然而一夕回到沪城,就是律所人事部打来电话通知她产假告急,属于岑律师的又一个冬天即将来临。
在这之前,岑礼和檀砚书临时起意补办了一场婚礼。为什么说是临时起意,因为当他们从首尔回来以后,沪城各个大大小小的酒店都没有了档期,两人思来想去决定办一场不太一样的婚礼。十一月的清晨,风将外滩的钟声吹到老洋房的彩绘玻璃上,“叮叮铛铛”,像谁在窗棂里挂了一串随风摇曳的小钟。
岑礼抱着小葡萄,在二楼拐角的小房间里喂奶,小葡萄吃两口就停,用没牙的嘴对她笑,奶香味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在空气里拉出长长的丝。她低头,看见自己礼服裙的领口沾了一圈奶渍,顺手抹掉,指尖却落在小葡萄的脸上,不禁想起这一年多生活的骤变,感叹世事无常。房门被很轻地叩了三下,檀砚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二十分钟,爷爷奶奶他们就来了。”岑礼“嗯"了一声,尾音软软地拖长,像给门外的人系了根无形的绸带。绸带那头,檀砚书低头笑,将门开了个缝看她们,短暂地感受到里面母女俩的温度以后,才转身下楼。
老洋房是三十年代的建筑,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沉重的叹息。他把每一级台阶都踩得极慢,仿佛拖延一秒,就能把日子也拉得更长。厨房灯亮着,已经有人开始陆续将蓬松的糕点端出来,奶香漫出来,混着黄浦江潮湿的风,像某种不合时宜却又恰到好处的浪漫。烤箱“叮”一声停止工作,糕点师戴上隔热手套,把蛋糕端出来,问他要不要尝一囗。
檀砚书早上紧张,难得没食欲,去岑肃山那儿接岑礼的时候说话牙齿都打颤。
说实话,婚礼比领证要郑重其事许多。
檀砚书在领证那天只是多戴了一条平日不会精心挑选的领带,连拍照时淡淡的微笑都保持着科研人惯有的克制。
可今天,他的手指却像失去了精密仪器的辅助,连一颗袖扣都扣了好半天。凌晨五点,他站在阳台上等日出,西装外套穿了又脱,领带系好又松开,直到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窗外,黄浦江的水面被晨光镀上一层冷白金,他却觉得那像某种审判的反光,再提醒他婚姻的神圣不可侵犯。
手机闹铃响到第三遍,他才想起要去岑家接岑礼。电梯下降的那四十五秒里,他盯着自己的倒影,才发觉自己脸色苍白,下颌线因为紧咬牙关而绷得发硬他试着深呼吸,却又在呼气时听见牙齿轻轻碰撞的细碎声,像实验室里被震碎的玻璃器皿。
院门铃响的时候,檀砚书口中的蛋糕还剩一半,是姑姑站在铁门外,比预想的时间到的要早。姑姑身边跟着个男人,两人一个拎着竹篮,一个提着行李箱,竹篮里装的是一套景德镇白瓷茶具,用软布层层包裹,像捧来一篮易碎的月光。
檀砚书快步迎出去,接过箱子,叫“姑姑"“姑父”,声音不高,却带着尊重的清亮。
姑姑拍拍他的肩,掌心温度透过西装呢料,落到他的皮肤上,什么话都无需说,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祝福。
姑姑把竹篮递过去,笑纹从眼角蔓延到唇边:“订婚的时候我记得礼礼说她爱喝热茶,之前去景德镇玩的时候就给你们挑了一套茶具。”“姑姑……”檀砚书心里五味杂陈。
这并不算盛大的婚礼,他能请来的亲友就这么几位,但在有限的人际关系里,他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关心和在意。
二楼窗户被推开,岑礼抱着小葡萄探出半张脸。小葡萄被风一吹,凉得咧嘴,却并不出声,只把手指塞进嘴里,眼睛黑亮得像两颗刚洗过的黑曜石。岑礼朝姑姑、姑父挥手,声音被风揉碎:“你们先坐,我给小葡萄换个尿布就下来。”
窗棂合上,彩绘玻璃把她的影子切成无数片彩色的碎片,落在地板上,像一幅未完成的马赛克拼图。
风吹进窗户,嗡嗡声里,岑礼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候她的生活里还没有小葡萄,也没有檀砚书,那天她在看守所的卫生间里看到那根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再到后面去医院被证实她真的怀孕了,岑礼突然觉得,所谓“以后”,大概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不一样了。
人刚准备要下楼,楼下又传来声响。
这次是林双语,她一只手拿着相机,一身鱼尾裙搭长毛衣开衫,文艺气息扑面而来。
她进门就嚷:“快,让我给你们拍一张全家福,一会儿人多了感觉就不一样了。”
说着让檀砚书赶紧去叫岑礼出来,“待会儿换婚纱就拍不到这么松弛的状态了。”
岑礼笑着下楼,将小葡萄交给檀砚书抱着,三个人贴在一起朝向镜头。快门“咔嚓"一声,小葡萄配合地咧开没牙的嘴,在镜头里笑得软绵绵的。林双语低头看取景框,啧啧两声:“这小家伙,将来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少男的心。”
“不就和你一样么?"岑礼笑笑,打趣她。这样的场合,她从来不带“家属”,或许在她心里,一切男女之间的关系都上不得台面,不足一提。
岑礼下楼的时候,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