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番外一
酒会尚未散场,电梯门合拢,铜壁映出两个摇晃的人影。岑礼倚在轿厢一角,鞋尖踢了高跟鞋,缎面鞋跟“叮"一声倒向面前的男人。对方弯腰去扶,指尖掠过她踝骨那一截冰凉,像触到一片雪。两人都没说话,数字屏一层层跳,红酒的后劲涌上来,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亮感应灯。
“叮一一"21楼。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替她拎着鞋,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像踩一团发热的云。
房卡在她手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对应的房门。男人背靠着墙,看她低头翻手包,耳坠晃成两滴失控的星星。他忽然伸手,覆在她手背。不是握,只是覆,掌心滚烫,指节克制地蜷起。
因为喝了酒,也因为刚才那个绵长又蛊惑的吻,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房卡给我。”
她抬眼,眼尾被酒精蒸得发红,像要哭,又像含笑。男人接过卡,刷门时拇指蹭过感应区,一下,两下,绿灯闪,锁舌"咔哒"弹开。门缝漆黑,像极了还没下定决心的他们。
他却没动。
走廊顶灯太亮,照得他睫毛在下睑投下一排颤动的刃。岑礼靠着门框,呼吸落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湿热,带着葡萄酒的尾调,氲在他胸口。两人之间隔半步,没有风,却有什么东西被崩到极限,细若琴弦,好像随时会断。
最终是他先侧身,让出门口。
“进去吧。”他说,“我出去买点东西。”岑礼没应声,只伸手,指尖在他袖口停了一秒,像挽留,又像告别。然后她推门,背影被黑暗吞没,门缝缓缓合拢,没发出一点声音。檀砚书站在空荡的走廊,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攥着她掉的一只耳坠,金属柄格得发疼,他忽然想起两天前他申请进岑肃山的科研组然后再一次被拒,那时对方看他的眼神,也格得他好疼。他叹了口气,将耳坠收进西裤口袋,转身往电梯走。地毯吸走所有脚步声,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冲刷。电梯门合拢那瞬,他抬手按下“1”,却迟迟没按“关门”。数字屏冷冷亮着“21",像一盏不肯熄的灯。
几分钟后,电梯门重新打开,檀砚书从电梯里出来,眼里的混沌更深了一些,手里拎着一次性用品和卸妆湿巾。
走廊还是刚才那条走廊,只是呼吸节奏已然加快。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檀砚书把一次性内裤的塑料袋捏得慈窣作响,掌心里那包卸妆湿巾被体温烘得发热。他走到22A 门口,抬手,指节悬在门板前一厘米,却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衬衫下摆皱得像被揉过的草稿纸,领口那枚唇印早被风吹得发暗,像一辩枯掉的玫瑰。
他忽然想起房间里的女孩儿,今晚在隔壁桌,她用一条湿毛巾,一点点擦掉胳膊上溅到的香槟时的耐心。她擦得很慢,睫毛垂着,像在给什么精密仪器险尘。那一刻他就想:如果她也能这样,替他把心里的噪点擦掉,该多好。然后她就靠过来了,像能听见他的心事一样,吻了他。指节终于落下。
敲门声轻得几乎被黑夜吞没,可门后立刻传来拖鞋踏地的动静,像有人一直贴在门板边等他,锁舌"咔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岑礼的半张脸。她没说话,目光先落在他手里那包湿巾上,嘴角很轻地扯了一下。“……进来吧。“声音带着一点干哑,却偏要故作镇定,“别站那儿,走廊里有监控。”
好像在提醒他,他们这样有多离经叛道。
檀砚书进门,先把塑料袋放到玄关,然后才脱了外套往里走,动作缓慢又拘谨,像第一次进实验室的新生。
岑礼拿过他买的东西,背过身往盥洗室走,长裙一侧的肩带滑到臂弯,露出肩胛骨上一粒小小的黑痣,像有人用毛笔在宣纸上不小心染了一滴墨。盥洗室的灯太亮,她卸完妆,俯身掬水,捧到脸上,水声哗哗。檀砚书站在门口,从镜子里看她。泡沫冲洗掉最后一丝眼线,她抬眼,与镜中的他对视。两人之间隔一层水汽,脸上皆是酡红,像隔最后一层矜持,只要轻轻碰一下,气氛就会乱套。
“给我拿下纸巾。“"她抬抬下巴。
檀砚书抽了一张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手腕,脉博跳得飞快。岑礼刚才在楼下卫生间隐形眼镜就脱落了,还是两只,她从卫生间回来后就一直如坐针毡,直到关灯游戏环节那一吻。也许没有人信,她原本并不是想要亲他。
她只是借着黑,想塞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他,像林双语说的那样,去社交,去认识新的男人,去把自己的心门打开,试一试让新的人走进来。可灯啪嗒灭掉的瞬间,音乐声、尖叫声、香槟气泡声像被同时拔掉了电源,只剩心脏在胸腔里敲鼓:咚、咚、咚。她循着鼓点伸手,指尖先碰到他的胸口,再往上,是微凉的耳垂,和带着酒味的温热的呼吸。
然后,世界就倾斜了。
她本打算在唇与唇相距最后一毫米时停住,勾勒出暖昧的弧线,可对方却先一步低头,唇与唇就这样贴到一起。
于是结局被改写,暧昧失控,心跳直接飙出正常阀值。那两秒,岑礼大脑里闪过的不是尴尬,而是庆幸自己的大胆。幸好……她在确认自己好像把整片人群都模糊成马赛克后,仍能一眼锁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