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忽而的沉默不说话,车内一时寂静到仿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时。
一种原本就一直潜伏在心底,连他自己都未能及时发现的忧虑便随着缠绕心脏的所有脉络攀附谢念白全身,而后又将他缠紧。一颗心脏在胸膛里反抗般地闷闷跳动着。
他没忍住地轻动眼眸,悄悄朝叶五清看去。她正侧首,指尖轻挑起车窗帘幔一角,凝神观察着外间动静。黄昏暖黄的光霎时挤进车里来,在她脸上细洒着光辉,她睫毛不算长却很湿浓密,缓慢轻扇。鼻梁至唇峰的线条流畅如画,下颌的弧度也生得恰到好处。谢念白望着,不自觉地抿紧薄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恰巧瞥见她另一只手正轻轻覆在腹部。
……是伤吗?
对此她只轻描淡写地告诉过他。她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医馆,是洛水救了她。
“要走了吗?”
话都脱口了,谢念白这才惊觉自己这竞是下意识想留把她留下……她闻声转过头来,轻笑着点头。
“可你要去哪里?”
现在情况如此,对方到底追查到了哪一步,是否其实已经在她家中埋伏,全然不知。
可自己话音才落,他这才想起不止是洛水,长曦也正在疯了似的找她…谢念白眼睫轻眨,倏而垂眸一笑,将方才那个问题换了个方式轻声问出:“想好要去谁那儿了么?”
话音方落,车厢内只沉寂了一瞬,谢念白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果然很难选罢?”
“一边是愿为你设局谋划、破坏大典以瓦解对方氏族联盟的洛水;另一边,是为你失踪而翻遍京城,连我府上都仔细搜过两回,今晨更闹着要去云州寻人的长……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叶五清回着眸子,目光炯炯地就直盯向他。
迎着这道目光,那原本只是闷沉笨拙跳动着的心脏愈来愈快,放纵着撞动起来……
死死抵住这样凌乱不堪的心虚,谢念白嘴角有些僵硬地扯出一抹仿佛了然的笑,就道:“是了,叶捕头方才一直想与我聊府尹失踪之事来着。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等生死关头,叶捕头竞还能如此心系着府尹之位,而同时还想着如何兼顾其她?着实令人佩服。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我这人其实很刻薄难以讨好的。”
这番话说完,他努力寻回自己平时谈笑时该有的悠然模样,后背缓缓往后倚去,声音缓缓:“我可劝你三项之中最简单的开始。是啊……你该选长曦的,他心思单纯,又代表着晏氏与佩氏的交好,佩氏若凭这门亲事成功拉拢了晏长安侧是如虎添翼。你若现在不将他牢牢绑在身边不能离开,你一一呃!”话音戛然而止。
叶五清忽然的靠近,让那颗早已失律、胡乱跳动的心脏骤然一停。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脸向自己贴近,唇瓣微启,视线轻垂,仿佛在无声丈量着彼此唇间那寸寸距离。
一阵从未体会到过的柔软轻压在他唇上一瞬。这刻,那停滞的心脏猛然的恢复了一下跳动而后又停住,在他身体里震荡出回响,泛起涟漪,余波不止,随后空寂一瞬……紧接着一一“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乍然变得剧烈,声声不止!
谢念白屏住呼吸。
叶五清的脸颊微侧,颊边肌肤极轻地擦过他的唇瓣,巧妙而惊险地避开了真正两人唇之间的触碰。
她倾身扣住谢念白的肩,另一只手高高掀起车帘。闹市转角,马车静驻,任谁都能一眼望见车内景象:谢小公子眼睫轻颤,仿佛不堪承受般与一名女子面颊相贴,呼吸交错。“我以为我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叶五清目光扫过车外那些频频侧目的行人,俯在谢念白耳边轻声道:“我不是一醒来就先来找你了吗?与你之间的约定,我从未忘记。况…”是啊,从最简单的开始。
没错,将人牢牢绑在身边,让他再不能离开。一一你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