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医馆
棋局念白仍是未能解破,却留了他许久,直至夜半。车辕压过积水的坑洼,溅起浑浊的水声,久久不散的潮湿土腥气黏在马车帷帘上。
就在这样一个雨夜,他竞再次见到了她。
可这一次,她只是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的水洼里。不是那日那般的少年英姿勃发,眼中也不见了那抹无畏与狡黠,那曾随着跑动如旗帜般飘扬的马尾,此刻也被雨水浸透,化作纠缠于肩头绝望的纹路。可是。
马车内,南洛水的瞳孔缓缓放大。
她的眼睛……却仍旧是那般美丽。即便仿佛蒙尘,即便长睫半垂隔着雨幕,却仍让他无端地坠入遐思,沉沦至底。
是了。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他又记起来了。在那个被暴雨围困的书楼里,在那样潮湿与不安中,他当初是如何对她心动的……心,便这样毫无预兆地停跳了一瞬。
紧接着,那颗自白日里瞥见她牵着孩子的身影后,便一直恍惚着、失律乱跳的心,竟忽而就镇定了下来。此刻,它正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笃定地搏动着。“停车。”
在长侍微愕的注视下,南洛水白细的手指缓缓抬起,朝窗外轻指。待下人将她带来马车上,又自觉退出车厢,车辆重新晃动着向前。在车厢内晃动的火笼照明下,光和影在她脸上交织不断。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偶尔还从帘子的缝隙中钻进来一丝与季节不相符的寒忌。
南洛水静静跪坐叶五清前,就这样垂着头静静倒看着叶五清的紧闭着眼、细长规整到仿佛修饰过的眉,苍白被擦净过了的脸,以及那……他看了许久。
不该再想念的…但当他再次见她的刹那,心心绪便开始了不安。不该救的…他却也忍不住救下来了。
这一切,一定是神的指引。
终于,车厢内有悉案窣窣声在响起。
南洛水缓缓弯腰,顺滑的黑发从他肩头滑落,他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指,指腹轻压在那柔软却冰冷的唇上,因失血而泛白的嘴角有着一道裂口,那正慢慢淌出刺目的红色,红色被指腹碾开。南洛水手指轻颤着拿回到眼前瞧,心头生紧,愈发地感到喉口干涩。喉咙轻划,目光从指尖轻挪开,又重新看向叶五清……没关系……
她闭着眼的.……
没人看见……
手指逐近,压进南洛水的唇上,缓缓深入,如一条携着致死毒液的蛇信,滑入他温热的口腔中,然后被鲜红柔软的舌头接纳……血液原来是这样味道的。
南洛水轻闭上眼,微弱水啧声从自己嘴里又传进耳中。另一只手不自觉想伸进层层华衣之下,那里有什么在不安地在跳动着。可忽而几声来自于她的闷咳声响起。
南洛水恍然惊醒,视线惊慌垂下。
好在她仍只是在昏迷着,只不过比之方才更皱起了眉头。于是他也跟着蹙起了眉,双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指腹小心翼翼地,试图抚平那紧蹙的眉间。
你看,她此刻多么脆弱,浑身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他的指尖怜惜地滑过眉心,掠过挺翘的鼻尖,最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流连,停驻在微凉的唇峰上。
一定能做点什么,来温暖她吧……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在心底疯狂滋长。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在潮湿的夜色里微微眯起,掠过一丝幽深的光。
“公子,我们到了。”
长侍掀开车帘,抬头瞬间,话音与呼吸一同戛然而止。那名昏迷的女捕快,头正被安置在公子膝上。而公子竞俯下身,墨发垂落如幕,将两人笼罩。他正覆着她的唇,极轻、极缓地碾磨着,仿佛在品味一个不容惊扰的幻梦。
“公子!"长侍曲腿直接跪了下来,声音克制着冷静:“其她也罢,可这人已有夫女,您要我如何向您母父交代?”
南洛水覆着的眼睫抬起,脸却仍是垂下的。立时一道危险的光直刺向那从小跟随在他身边的长侍,那警告的目光硬生生让后者全身一震。
“滚…
一声斥罢,他终于将那唇缝裂开所有腥味舔净后,他将眼睛彻底闭上,广袖轻扬,便挡去了长侍能看见到她的目光,正想要更深侵入。知晓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性子,见公子如此,那长侍眸光轻动,一咬牙便只好硬着头皮又劝:“公子,您若当真相中了此人,长远考虑,便更加不该如此!”南洛水一愣地抬头:“……为何?”
她已有夫女,且妻夫恩爱,还有两个女儿。正因这牢不可破的圆满,她上次才那般彻底明言拒绝了他。当真是个.…格尽妻责、持身端正之人啊。南洛水心底泛起一阵粘稠的阴郁。
是遗憾嫉妒。却更因窥见这般高尚品行,而滋生出一种亵渎般的、更为剧烈的兴奋。
他黑眸微转,视线如浸了水的蛛丝,不受控地又一次缠绕在她唇角那道早已愈合的浅淡伤口上。
齿关无声地闭合,在密闭的口腔中,舌尖仿佛再次尝到了那一夜沾染的、极浅淡令他着迷的血腥气。
是啊……长侍说得没错。
她此刻正是经历气馁失意之时。若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接近她,那她会想上次那样被他吓到,然后对他避而远之的。
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