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放过这个能帮自己立招牌的活旗子?他要榨干孟鸿雪的最后一滴血,衬托他的美誉、衬托他的温良、柔善。此刻,他在孟鸿雪面前低下的每一寸脊梁,都会成为,他在沈玉峨心中软化的一线柔情怜惜。
“我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都不在乎。”他温声说道:“回去吧。”….是。“安桃悻悻道。
他虽然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但是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受着这股气。却不知,刚才的那一幕,早已乘风飘到了养心殿。沈玉峨放下笔,看向来报信的廖果:“真有这样的事?”廖果躬身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是几个小中官,路过蓬莱殿时看到的。”
说着,廖果也不忘恭维如今风光无限的衣储莲:“衣贵君真是度量非凡,凡是隐忍,不给陛下添麻烦。”
“他就是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沈玉峨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她忙着量产酒精、整顿商贾的事,竞然把菖蒲这只烦人的跳蚤给忘了。
“蓬莱殿菖蒲,不敬贵君,拖出去杖毙。"她随口道。“奴才遵旨。"廖果得了命令,一出养心殿,就带着人直接进入了菖蒲,将他带走。
任凭他如何呼喊,如何求饶,昔日有多少人恭维奉承他,此刻都没有一个人敢替他求情。
什么君后身边最得脸的大宫人。
什么堪比副皇后。
在皇帝的一声命令之下,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打死。消息传到了慈宁宫。
得知一切前因后果的太后,指尖转着佛珠,缓缓睁开了眼:“这个衣氏,本质上跟孟氏没什么不同,都以为得到皇帝宠爱,就不可一世了。这边挑衅挑衅皇后,那边赏赐赏赐下人,以为挤兑了皇后,笼络了下人,这后宫就是他的天下了。”
侍奉太后的大宫人道:“但衣氏确实会做人,东暖阁的下人各个口风严密。而.……陛下这后宫,确实没什么人,孟氏被软禁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且这五年来,宫中一直未能诞下子嗣,这对国本也是不利。”太后捻起三根香,在佛前点燃:“你说得对,这后宫确实太冷清,也是时候添一添新人,热闹一番了。你去告诉皇帝,哀家备了一桌好酒菜,今夜我们父女叙叙旧。”
大
深夜,硕大的月亮,边缘凉薄而锋利,高悬在黑洞洞的天空上,散发着幽幽白光。
衣储莲一人静坐在摆满酒菜的桌边。
月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像浓郁的寒气,沉甸甸挤塞进他沉默而孤寂身体里。
“公子,听廖中官说,陛下今晚是去了慈宁宫陪太后,您先自己吃吧。“安桃走进来道。
...….恩。“衣储莲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拿起筷子,动作讷然地有些麻木,随意夹了几筷子清淡的素菜,尝了两口丸子大小的米饭,就不吃了。
“公子,您就这么点?”
“我今日没什么胃口。“衣储莲道,眸光沉寂地像被一层蒙蒙的白灰掩埋。安桃心心疼道:“今日是您册封贵君额大喜日子,按理来说,陛下应该来陪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偏偏今天把陛下给抢过去。不过您也别太难过,陛下今日不来,明日后日,她总会来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衣储莲站在窗边怔然望着月亮。“那是什么?“安桃不解。
“孟鸿雪已注定翻不了身,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绝不会忍我一个人独霸后宫。"衣储莲苍白的指尖,在窗框上轻敲。“算算日子,马上就要开春,也是选秀的时候了。”“选秀?宫里难道要进新人分您的宠了?"安桃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您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就不能不选秀吗?”
衣储莲默默摇头。
“先帝的后宫人数算少的了,可光是位份低微的侍郎加在一起就有两百多人。”
他迎着月光而立,纤瘦的身子被宽大的华服包裹着,卷曲的长发垂地,在地毯上投影出扭曲浮动的黑影,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摩丽。“安桃,皇室不是我们这些男子可以任性的地方,从我与陛下少年情好时,就知道注定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