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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雁去信(八)(2 / 2)

三老爷总在担心,这样的关头,会不会就有他漏掉的人,拿着这样一件旧事,来给魏大老爷使绊子。

现在他的担心成真了。

还真的有一个他漏掉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爆出这件事,最合适的人。

魏三老爷并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也不敢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他近乎焦躁地来回踱步,思考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魏九芙也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

魏家是魏九芙的巢,有了魏家,魏九芙才是魏九芙,而没了魏家,魏九芙什么都不是。

魏九芙早在魏三老爷一锤定音之时,就想明白了魏三老爷究竟想做什么,也在妇人敲响登闻鼓的时候,猜到了魏兰蕴想做什么。

事与事两军交战,把柄与把柄之间短兵相接。

魏九芙知道魏三老爷在焦躁些什么。

魏九芙也可以做些什么。

“父亲。”魏九芙提着裙摆起身,欣欣然对魏三老爷施了一礼,“女儿素来与大姐姐交好,或许女儿可以做些什么。”

-

魏九芙走进了东抱厦。

抱厦里是点着香炉的,螟蛉绕枝的铜香炉在抱厦的四角悠悠升着烟气,是松桂枝的香粉,魏九芙手揣进袖子里,合抱着这香气,走到了魏兰蕴身边。

“大姐姐。”魏九芙说道。

魏兰蕴在看池子里的鲤鱼,她没分给魏九芙一个眼神,也没与魏九芙说一句话。

魏九芙并不恼怒。

相反,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到这样的地步,她倒也可以不拘着说些什么,少装出那些温婉的懂事的可悲的庶女模样。

“大姐姐,你要告什么?”魏九芙开门见山。

高门里不愁吃喝的人说的话,少有这样开门见山的时候。

魏兰蕴有些讶异,她转头看了魏九芙一眼,轻轻地缓缓地道:“天下多有不平事,凡有不平,我皆可告。”

“大姐姐知道吗?”魏九芙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胸膛抻住了脖子说道,“以子告父,以下告上,是逾矩,必先坐笞五十,而虽胜,亦判徙二千里(注1)。”

“银湾是魏家的银湾,五十下,亦或是一百五十下,只要计数的人看不见,总归是没有区别的。”魏九芙走近两步,她靠在魏兰蕴耳边,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要告的话,我们会让你在板笞的时候,暴毙。”

雨就快停了。

云快散去露出微弱的星光,鱼潜底了,夜深了,它要睡过去了,星火依偎着烛火打在魏兰蕴的脸上,魏九芙已经许多年没有正眼打量过魏兰蕴了。

她还是如同多年前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魏九芙每次看着魏兰蕴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粗重的呼吸惊扰了神仙妃子,魏九芙一直觉得,魏兰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县衙的班房里传来板笞的声音,还有凄厉的叫喊声,那是方才举诉状告青天的妇人。

大梁会典之刑律诉讼篇有载,凡击登闻鼓诉冤者,先廷杖三十,以验其情,凡挟私妄诉、摭拾细故者,杖一百,流三千里,鼓前张榜晓示,使知儆惕。

上达天听的登闻鼓从来就不是那么好敲的,板笞声一下、两下、三下,魏九芙对魏兰蕴挑了挑眉,眼神望了望班房的方向。

“大姐姐,听见了吗?或许下一个人,就是你。”魏九芙威胁道。

“我说过……”魏兰蕴终于开口了,她没看魏九芙,声音浅浅的,像是池塘里的涟漪,“我告的是他魏伯兴吗?”

魏九芙有些错愕,随即松下一口气来。

不告魏伯兴,那她还有什么可以拿捏他们的把柄?

魏九芙刚想说话,魏兰蕴又开口了,她沿着窗户踱步,星光洒在她的肩膀上,魏兰蕴轻轻说道:“那只猫,其实是你杀的吧。”

魏九芙愣住了,随即近乎是慌乱而口不择言了起来。

“哪又怎么样?私德之亏,如何奈我?”

一个小小的仅关乎私德的事情,在内宅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是放到外面去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

它弹劾不了魏伯兴,也动摇不了魏家的根基,更没办法危及一个小小的庶女。

只是私德有亏罢了,顶多寻不了一户好人家嫁了,这甚至都不足以让魏家把她魏九芙赶出去。

魏九芙抻直了脖子,抬着下巴看向魏兰蕴。

“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魏兰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比你想的,还要知道的多一些。”

“你什么意思?”魏九芙问道。

“我的意思是,魏家有很多人,有你,你的姊妹,你的父亲,你的叔伯婶母,还有你的祖父,或许我知道一些你知道但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事情。”

魏兰蕴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说,比苛待发妻还要更有用的罪名,是什么?那份诉状里面写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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