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了。“谢璟沉声答道。
他鲜少有睡到这样晚的时候。
不过,左右今日无事,他并不介意睡得更晚些。哪知谈思琅却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她正色道:“我饿了。”
经了这样多次,她也不似以前那般懵懵懂懂。即使谢璟不说,她也能感觉到。
她倒不介意什么白日还是入夜,她就是……实在没那个力气了。
谢璟见着她颈间的点点红痕,听着她声音中似有若无的哑意,到底还是没舍得多提什么要求。
反正他们日日都在一起,他不用贪这个晨早。他勾了勾嘴角,从背后环住谈思琅。
谈思琅身子一颤:“我当真是饿了,都巳正了,你也该用些早膳的,昨夜不还答应我要好好用膳?”
谢璟轻笑一声:“我知道的。”
他只是想再抱抱她而已。
言罢,他当即松手,先谈思琅一步站起身来。谈思琅身后一空。
她咬咬唇,甜声唤道:“夫君。”
谢璟回过身来:“嗯?”
“无事……
就是想唤一声。
谢璟笑道:“我去净面。”
他胆大妄为地猜想,夫人大概也是有那么一丝半分的舍不得他。待到九月廿日,恰逢朝中休沐,谢璟无需上朝。谈思琅久违地起了个大早。
这日是程老夫人的生辰宴。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裴朔了,加之谢璟也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人,昨夜青阳说起将军府也会赴宴之时,谈思琅竞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自与谢璟成婚,她便没有再见过蕙姨了。
那样多年的交情,说不遗憾自然是假的;但她既已决定了要好好与谢璟过下去,自当避开这些瓜田李下的官司。
她眸光一暗。
谢璟在她身旁坐下,拨开她鬓边碍事的碎发,柔声问道:“怎么了?”谈思琅摇摇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就是在想,我们备的礼外祖母会不会喜欢。”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去程老夫人的寿宴。
只是彼时,她的身份是尚书府的三姑娘,更是蕙姨那未过门的儿媳。一想到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就隐隐有些头疼。如今她已不觉得圣上指的这桩婚事委屈了她。谢璟很好。
萱姨很好。
她在谢府的日子也过得很好。
她与谢璟,虽与盲婚哑嫁相差无几,却也当真有几分良缘天作的意味。可是…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绪纷乱。
她自己倒也还好。
毕竟退婚是她自己选的,这之后引出的风言风语,她合该承受。她担心的是谢璟被人泼脏水。
思及此处,她默不作声地蹭了蹭谢璟的颈侧。谢璟只当她是心心绪不宁,低声宽慰道:“莫怕。”提起旧事,他语气中带了些涩然:“外祖母一向都很喜欢夫人,自然也会喜欢夫人挑选的生辰礼。”
在离京前那个秋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一一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表弟的青梅。
他刻意去找裴将军询问裴朔的课业,还将自己批注过的经书交给裴将军,想让他转交给尚在书院读书的裴朔。
他想要提醒自己:你是裴朔的表兄,你是他半个长辈,你不该生出那么多龌龊的念头。
可他去寻裴将军时,分明就也藏着想要再次撞见谈三娘的妄念。这份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算计,多可笑。
那年外祖母的生辰之日,他在蔡府门前,终于再次撞见了谈思琅。在与裴朔说笑的谈思琅。
那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谈思琅从谈府的马车上下来,笑意盈盈地对着裴朔挥了挥手。她眼中流转的日影,顺着她的目光,淌向裴朔的衣袖。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他妒火横生,却也只能站在马车旁远远看着他们,连声招呼都不敢打。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谈思琅。他怀揣着那些过分卑污的心思,哪里还配再唤她一声略显亲近的“谈三娘”。他就该在他们成婚后,八风不动地唤她一声“弟妹”。最后,他终究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那日的秋风太过狡谲。
在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秋风吹起她的衣袂,吹起她的笑声,也吹起她身上清淡的花果香。
后来,他外派江南,夜阑人静之时,曾无数次梦到那抹甜香。他去过武林城中许多香铺,却都没能找到与之相同的味道。也没能忘掉远在京城的她。
即使这一切都与他读过的圣贤书相悖,但他还是喜欢她。喜欢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有风吹过,庭院中的枯枝哗哗作响。
谢璟敛起思绪,沉声道:“至于旁的,夫人更无需担心了。”他一早便打点过,不会给旁人说谈思琅闲话的机会。正如婚后第二日母亲所说那般,他整日板着脸,也就这点用处了。因不愿提起将军府,他也不便将这话说得太细,却见他拍了拍谈思琅的肩膀,温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去唤青阳来为夫人梳妆可好。”谈思琅轻轻颔首:“好。”
她这才意识到,自春末以至如今,京中确实没传出过什么与他们三人有关的蜚语;至多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