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二合一
念着是要登高,谈思琅特意命青阳备了一身利落的绛色窄袖圆领袍,复又挑了一条明黄色的发带,想着要将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梳妆时,她余光瞟见正在窗边专心看书的谢璟,想起昨夜之事,忽而起了“报复”之心;却见她眼珠一转,曲肘拍了拍木莲的手臂,示意她稍微等等,复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方才站起身来,攥着发带、提起衣摆,蹑手蹑脚地往谢璟身绕去。
那厢的谢璟岂会不知?
自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一刻起,他便已察觉了。他听得廊下风声徐徐,也听得她的脚步声渐近,却只佯作未觉,仍若无其事地翻动着书页,唇角微微扬起,等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眼前倏地一暗,还带着丝丝凉意。
而后便是谈思琅得逞后清脆的笑声。
谢璟也跟着她笑。
廊下的秋风在笑。
这明黄色的发带本就质地轻薄,加之窗边阳光正盛,是以谢璟眼前并非全然漆黑,反而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如梦境一般温柔的光晕。他只需微微偏头,便能窥见身边之人绛色的衣袍与窈窕的轮廓。但他却并未回头,也并未去摘那发带,只是凭着感觉,往后伸出手去,松松抓住谈思琅的衣摆;他本想揶揄一番她的报复之心,话一出口,却成了:“如此这般,我便只能由夫人牵着去景山登高了。”话语中蕴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他想、他猜、他祈望,她这般亲昵地与他玩闹,是把他划入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确确实实存在的圈子里的意思。庭院之中成双的雀鸟在唧唧咕咕地吵嚷。
隔着半开的支摘窗,那声音直往谢璟耳中钻。少时求学,他总觉得这些成日只知道叫唤的雀鸟格外聒噪、定然是上天派来历练他心性的;彼时,他觉得它们烦人,却也没想过要把它们赶走,只是渐渐学会了忽视它们;今日,他忽然觉得,其实这些叫嚷的雀鸟是极有趣的。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今日,便劳烦夫人照顾了。”谈思琅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竞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轻咳一声,利落地将绑在谢璟脑后的结解开,又将那发带揉作一团,强行塞进窄窄的袖口之中:“物归原主啦。”眼前重回明亮那一刻,谢璟终于侧过脸去,而后,在谈思琅的手腕间落下一吻。
谈思琅一怔,微微错开他的目光。
这人……每日都在亲她不一样的地方,就像是要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打上烙印一般。
谈思琅低声道:“时辰不早了,我……我继续梳妆去了。”谢璟笑道:“去罢。”
而后,他没有再拿起那本书册,而是自始至终将目光落向正在梳妆的妻子。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不用急这么一时半刻的。他看着木莲的手指插入谈思琅乌黑的长发之间,又看着青阳认认真真地为她描着眉。
他没有走上前去打扰。
在婚后的某一日,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回门的第二日,他为谈思琅画的眉,着实是不太好看的。
谢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在宣纸上练习了那样多次,最后怎会画成那副模样呢?他学画之时,可是被夫子夸过许多次的。
而且,那日她竞没有数落他。
…她怎么不数落他呢?
还是那时不够熟稔罢。
离府之前,夫妻二人先是去仰南院与蔡萱说了一阵家常话,又留在仰南院中,与蔡萱一道用了一顿稍有些早的午膳,这才往府外的马车处走去。谈思琅看着马车中收拾得格外妥当的行李,笑道:“谢大人办事真是利索呀。”
他们今晨才决定要去景山登高,不过一个多时辰,谢璟便已准备得这样好。谢璟笑了笑,只说是府上的下人办事利落,该好生奖赏一番,便转而与谈思琅说起那庄子上的事情。
甫一下马车,映入眼中的便是飒飒的秋风,枫叶红了大半,明透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罅隙,落在枫树树干间茸茸的青苔上。谈思琅兴奋得很,蹬蹬蹬地踩在石阶上,身后明黄色的发带在谢璟心间一摇一晃。
她不似平日里那般簪星曳月、浓丽鲜妍,但这一身绛色窄袖袍衬得她身姿亭亭、又是另一种洒脱飒爽的风致。
这是他头一回见她这般打扮。
毕竞,除却婚后去玉渊潭钓鱼那一日,他没与她一起出过燕京城,更遑论一起登高了;他只是曾很多次遥遥看着裴朔故作嫌弃地说起是要与谈三娘踏青出游,而后不紧不慢地离开将军府。
谢璟快步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又道了句“山路陡峭,夫人当心脚下”,而后便顺势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谈思琅没多说什么。
正值中秋休沐,来景山游玩之人众多。
见着这一对容貌出众、举止亲昵的璧人,少不免有路过之人侧目低语,或是惊叹,又或是夸赞几句。
虽已听过许多人说他们登对,但谢璟仍是如第一次听到时那般欢喜。起初,谈思琅双颊还微微有些发烫,后来,路人的话听多了,倒也就习惯了,甚至还侧过脸去,装模作样地打量起谢璟清隽的侧脸,而后学着那些好事之人的语调,坦坦荡荡地开起玩笑:“这位郎君真是生得好看呢。”谢璟面不改色,也学着那些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