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言不理他,埋头撑帐篷。
“没水没电的怎么睡?”
俞言还是不理他。
李衍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你听过一个关于离家出走的故事吗?”
俞言手一顿,有病是吧,当跟踪狂不过瘾,还要通过讲故事来教育她?当她三岁小孩?
她忍无可忍:“吵死了。”
李衍非但没有闭嘴,而是从容地拖开张椅子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身体完全陷进阴影里:“大概是七八年前,我家隔壁的一个姐姐,成绩特别好,在镇里上高中。”
成绩很好还在镇里上高中?
俞言在心里不屑地嘁了声。
他的音色很低沉而清晰,像夜色一样阴冷冷地包裹过来。
“一个周六,也是暑假,对,我想想,应该就是今天,她和她妈吵架了,和你一样把书包塞得鼓鼓的离家出走,不过她胆儿比较小,白天走的。”
“但她家离镇上太远了,还没走天就已经黑了,她身上没钱,又困又累,那天还下着雨,只好躲进了前面不远的一个荒废的精神病院。”他顿了顿,补充道:“大门有锁,她是翻墙进去的。”
特意强调翻墙,难道是摔断了腿?
她可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精神病院一共有七楼,比这里多一层,有很多病房和办公室,她很倒霉,偏偏选了五楼的杂货间。”
李衍的声音很低,却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各外清晰,甚至能听到讲述时伴随的轻微呼吸声,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代入进去。
他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要选五楼吗?”
俞言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嘴唇挪了挪,终究没抬眼。手依旧在摆弄搭帐篷的支架,但早就心不在焉,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那是唯一有光的地方。”
俞言:“……”
幸好没问,她还以为什么杂货间有床有吃的呢。
“走廊很长很长,雨也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借着墙角泛着绿光的指示标,慢慢地向有光源的地方靠近。忽然!” 他声音陡然拔高。
俞言被吓得浑身一颤,气愤地站起来,“你故意的是吧!”
李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猜他听到什么声音了?”
俞言冷笑:“鬼叫。“
李衍:“男人在剁排骨。”
俞言:“……”
她有点无语:“你是不是饿了?”
“人的排骨。”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再开口。整间会议室,或者说整个废弃的售楼部,陷入一种莫名瘆人的死寂之中。
仿佛这里不是售楼部,而是那座精神病医院,他们和那个女生一样,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男人高扬起手臂,一刀一刀地往下挥,血肉四溅,直至整个视线被染成模糊的红色。
砰砰砰。
俞言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以及喉咙发紧的声音。
“女生吓得脸色苍白,转头就跑,可太晚了男人已经发现她了,她一边跑一边呼叫,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不可能有人来救她,慌乱之中,她躲进了一楼的女厕所。”
他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切。
“厕所没有门,每一间只有一堵肩膀高的墙。她躲在最里面那间,蹲在最角落。很快,门口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李衍抬脚落下,抬起又落下。
“啪、啪、啪。”
鞋底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和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融为一体,一下又一下地在黑暗中炸开,压在心脏上,让人险些喘不上气来。
大门敞开,外面和里面连成漆黑一片,俞言盯着某个方向,小声又惊恐地喊道:“别说了。”
李衍跟听不见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透过她看向那个女生。
“她捂住眼睛,怕得浑身发抖,后悔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脚步越近她的恐惧就越强烈,好几次要哭出声来了,但她拼命咬住拳头,忍住了。”
“终于,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男人终于走了。可女生还是很害怕,依旧捂着脸躲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天色逐渐变亮。”
“当第一缕光线从通风口透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得救了。她长长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缓慢地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走出去时,忽然发现有旁边有人在注视她,转头一看——”李衍慢慢地转过头去,俞言也下意识向右转头,就在这个瞬间,什么东西突然搭上了她的左肩膀。
俞言背脊僵住,脖子像被冻硬似的,回头速度十分缓慢。
李衍的声音低低萦绕在耳旁:“男人就站在墙后,露出半张脸,他盯着她看了一整晚,一直看着,就这样看着——“
一回头就看见李衍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的俞言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拳打脚踢。
李衍有先见之明,在她动手前往后退了好几步,毫发未损。
他好心安慰道:“不用怕,只是个鬼故事。”故意忽略掉俞言惊恐又愤恨的神情环顾一圈,无所谓地耸肩:“这里也没有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