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躲避
立春之后寒气消减,高朗的天空浮荡着鱼鳞云,春风念念,解冻的水面荡漾着波纹,一二彩鸭悠然划水,万物竞相发芽。这样晴暖的日子里,甜沁却闷在屋里懒得动,除去陪咸秋出入各种贵族筵席,基本足不出户,一日落寞似一日。
她和姐姐咸秋走得近,却对姐夫谢探微敬而远之,甚至刻意躲着后者。饭桌上,谢探微和姐姐谈笑风生,她总撂下筷子谎称吃饱,远远躲开。回画园她宁肯多绕路,也不肯路过他的书房;谨慎约束下人,息事宁人,沉默寡言,不给他任何挑刺的机会。
数日来与谢探微偶然碰面,大多有姐姐在场。他不说话,她绝不与他主动搭讪,他问话她的回答大多也是"嗯”是”淡乎寡味。咸秋提议一同去游湖踏春,她也立即以“春寒料峭易风寒"为由推诿掉,笼闭深宅,留咸秋和谢探微这对恩爱夫妻单独去。她在躲他。明眼人都看得出。
“怎么最近和你姐夫疏远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和姐姐说说。”咸秋团扇半掩,纳甜沁为妾是心知肚明的事,将来还要靠甜沁绵延后嗣。因为甜沁过往胡闹,余家已经败了,她不希望现在的安宁日子再出差错。甜沁垂着眼睫,挤出一笑:“没有啊。”
“没有就好。”
咸秋嗔怪揉了揉她脑袋,“甜儿已经长大了,该懂事了,不许再对你姐夫使小孩子脾气。”
甜沁诺下,转移了话头。
体内深处黏连血液的情蛊,时时刻刻发出寒意,提醒着她根本离不开,甩不掉。
这日清晨,咸秋打叠衣冠光鲜亮丽,要去国公府出席国公夫人的寿宴,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在,甜沁也被要求跟着。甜沁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藕色百褶裙,扎着低髻从画园出来,去秋棠院找咸秋,却正撞见谢探微在小篱笆园修建花枝。春阳映得他修长的手近乎透明的漂亮,似有似无的晨风拂弄,阳光上衣,树影匝地,明净的天光轻烟薄雾一样包裹着,充斥着岁月静好的安宁感。谢探微闻她的脚步声,抬起眼,道:“甜儿。”甜沁没办法,绣鞋并在一起,猝不及防,道:“姐夫。”他上上下下扫了眼,“去哪?”
甜沁如实答了国公府。
他淡淡哦了声,似无多大兴致,简单叮嘱了两句不准饮酒,早些归来之类。“外面的人再敢讲你,记下名字回来告诉姐夫,我替你撑腰。”近来,背地里总有人说她是丧门星,迟早也要把谢家克死。“谢姐夫。”
甜沁敷衍着,匆匆欲结束这话头,转身离开。“躲我?”
谢探微幽淡的嗓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
甜沁脚步一滞。
无法罔顾他的话,立在原地。
他撂下剪刀,施施然踱步过来,漂荡着水一般的光明,“故意躲我,怕我?”
甜沁否认:“没有。”
谢探微探究着她遮遮掩掩的神色,“脸白了,青筋也浮起来了,还在颤抖。我吃人么,至于那么可怕。”
甜沁认命阖目:“姐夫不可怕吗?”
陈嬷嬷她们三条性命,他说取就取。
“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谢探微没动怒,反而笑了笑,将她抵在芳香缭绕的花坛边,“哦?那是姐夫的错了,不够疼爱妹妹。”
甜沁左右挣扎不得,正对着咸秋卧房的扉门,急得溅出了泪:“放开,你疯了,这是姐姐的院子。”
他屈指辗转在她香润的下巴上,“怎么,她的院子令你更兴奋了?”俯身在她动弹不得的耳垂上咬了口,留下一派浅紫的咬痕,暧然荒唐,惊得甜沁险些尖叫出声,被扼杀在喉咙里。
她死死闭着嘴,猩红的眼瞪向他。
谢探微松开了她,好整以暇审视了片刻她脖间的杰作,摩挲宝爱,又将她推开,拿起剪刀重新修起了花枝。风淡云轻,仿佛方才的孟浪没发生过。甜沁一头跑开。
不远处,咸秋正透过门帘目睹了这一幕,黯淡的眼凝满了雾,怔忡片刻,嘴角狠狠抽搐了下,最终选择了装聋作哑。亏咸秋整日带甜沁出入各种席面,甜沁有机会识得了不少同龄友人。虽贵女们对她诸多嗤之以鼻,听她姐夫是谢探微,态度立即变了。三月十五,户部尚书之嫡次女苏迢迢设宴,同好的几个年轻小姐们皆去。满京讲究出身世家的高傲贵女中,苏迢迢算善气迎人的,之前帮甜沁挡了几次其它贵女的刻薄。
这次是姊妹们最后一次相聚了,苏迢迢将嫁给大理寺卿孟扶楼为妻。甜沁握着请帖,七上八下,没有咸秋的陪同,她恐怕很难踏出谢氏家门。“小姐要和家主说吗?"朝露见请帖被她捏得发皱,跟着发愁,“小姐挑夫人在的时候去,夫人好说话,会帮您的。”
甜沁心不在焉嗯了声,左右盘算。
谢探微不是一个举棋不定的人,心思从不受旁人影响,哪怕是正室妻子咸秋。
其实苏迢迢的宴无关紧要,关键是去了,她就能躲谢探微一整个下午,或者运气好些,一整天。
她能暂时脱离死气窒息的大宅,脱离无处不在的耳目,呼吸自由空气。“我去秋棠居。”
她摒蔽了婢女,独自一人走出画园。
曦阳冬照,储存着早春的疲倦之色,新萌的树叶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