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贵客
两人默契地并肩上前，待走到台阶下，方才看清那道人影，竟是冯二娘。她一副颓然之态,发髻松散,同先前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憔悴的脸上，隐隐映出她眼角的泪痕，不知她此前哭过多久。
霍岩昭眉间闪过一抹担忧：“生了何事？”冯二娘神色凄然,重重叹了口气：“都走了”她缓缓抬头，环视着大堂内萧条破败之景，吸了下鼻子：“嫣娘自尽的消息传了出去，短短一日，满翠楼树倒猢狲散。我本是想多瞒几日，再赚些银钱，也好让姑娘们有个着落，可谁想大家还是知道了，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那些常客怪我欺瞒，来了就是一通□□……
她目光悲戚：“不过也怪我，不该贪念，就当是赔给他们这几日付下的钱款了。想来也是……满翠楼没了嫣娘，谁还会照顾我这老妈子的生意？只是可怜了几个姑娘们,如今也无法留在这里了”
谢婉鸢秀眉微蹙：“她们都去了何处？”
冯二娘叹了口气，缓缓道：“春絮她们几个去了风月楼，那里可没有风靡京城的花魁，或许比这里更适合她们。”
“晓霞也终于想通了……其实春风戏楼的牛班主一直对她有意，几次三番想为她赎身，可她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叶枫。如今春风戏楼没了叶枫，牛班主那边也遭了重创，她便过去帮衬牛班主了。我给她留了一袋银钱，够给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愿她从此安好。”
“至于满翠楼的那些下人们，我把放书给了他们，帮他们脱籍离开这儿，远走高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有嫣娘那远亲姜媚，我赠了她好些珠宝，加上嫣娘留给她的那些，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也够她为嫣娘买一口好的棺木。若始终寻不到嫣姐尸身，姜媚也会为嫣娘置办个衣冠冢，愿嫣娘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冯二娘说罢，唇角含笑，却依然掩饰不住近乎崩溃的情绪，眼角泪水已悄然滑落。
这时，后院方向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
冯依迎面而来，却似未看到几人一般，也不打个招呼，径直去到窗边。她借着窗棂下的微光，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小石头，蹲下身，在地上专注作起画来。冯二娘目光温柔地看着冯依：“如今这里就只剩我和依依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去过新的日子了。”
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没有了满翠楼，没有了大家，我好像…就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可若我想不开走了，离开这个世界，依依又该如何是…”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看向霍岩昭：“霍少卿可知，我曾也是一名乐伎，当年因良人怜惜，才得以赎身。只可惜，我深爱的那个人，在依依出生后不久，便舍我们而去，只留下一处宅院。”
“自他走后，我度日如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总空落落的，有时竞觉得，还不如以前在青楼的日子……”“后来我想明白了，想要的生活要自己努力。我把宅子卖了，回到熟悉的京城，开了这间满翠楼。与其说是维持生计，但其实我更想要的是，帮助那些与我命运相似的女子，愿她们也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这满翠楼，可不止是个普通的风月场所，它装着我毕生的心愿，也是我多年来的寄托。只可惜如今人去楼空，我什么也不剩了”她心中悲怆，目光空茫，唯有视线移向冯依时，才有了一抹微光。可冯依却似并未察觉，只低头画着属于自己的世界。谢婉鸢心头微酸，冯二娘独自带着这样一个孩子，还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实在不易，令她心底不禁生了一番同情。这时，阁楼上传来一道声响，像是谁不慎碰倒了什么…“什么人？"霍岩昭立刻警觉，抬头望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谢婉鸢顿了顿，忽而却唇角浮上一抹笑意。“看来，这里除了我们，并不只有你们母女二人。”她顺着台阶缓步而上，望向阁楼阴影处：“这里还有一位贵客，真正的贵客。”
霍岩昭与冯二娘也同时望向阁楼，却只见梁柱寂静，不见人影。霍岩昭皱眉，不禁问道：“这里还有谁？”冯二娘只觉一股寒意蔓上背脊，下意识地起身躲到了霍岩昭身后。谢婉鸢却依旧从容，在台阶尽头站定：“好了，你也不必再躲了，出来吧！”
几息之后，柱子后面慢慢探出一道人影。
一抹温暖的曦光透过窗棂，落在那人脸上，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复杂而沉静的面容，是潘博。
霍岩昭下意识地欲拔剑，却见谢婉鸢神色平静，毫无惊惶，便知此人没有危险，缓缓松开剑柄。
他看向潘博，问道：“潘掌柜怎会在此？大理寺念你售卖人皮面具数目不多，均已追回，又戴罪立功、如实交代，才仅判罚金，免你牢狱之灾。你不好生回家反省，来满翠楼做什么？”
冯二娘见潘博并无恶意，便放下戒心，从霍岩昭身后出来。她抬头问潘博：“潘掌柜可是来找晓霞的？她……已经走了。她已觅得良人，去过好日子，潘掌柜还是请回吧。”
潘博无言以对，看向冯二娘的目光却愈发温柔，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谢婉鸢道：“潘掌柜来满翠楼，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晓霞，也不是为了嫣娘。”
她视线移向冯二娘，语气笃定：“而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