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不能在这里发作。
他松开马车,就要往没有人的地方钻,可他举目四望,又哪哪都是人,叫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正仓惶之际,一双温热的手扣住他的脉搏,紧接着便有药丸塞到了他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丝丝暖意游遍四肢百骸,让他骨子里钻心刺骨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回过神,就见郁筝一脸担忧:“我带你离开这里,可还能坚持住?周斐深呼吸,压下胸口那股刺痛,可话还未说出口,人便已经失去意识。郁筝扶住周斐,将他艰难抬上马车。
方才她给周斐用的药,是她出发前为以防万一临时所制,压制不了周斐体内的毒太久。
他担心待会周斐醒来会伤及到无辜,当即带着他在附近寻了一间破旧庙宇暂时先安顿下来,又赶紧去捡熬药的枯枝。周斐睡得并不安稳。
他脑海中是遍地尸骸的战场,他持着长枪杀红了眼,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耳边便是此起彼伏兵刃相撞的声音和弟兄们的怒吼。“徐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这都三个月了,他还没到!”“小将军,兄弟们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再被困下去只怕会死在这里!”“怕什么!干他丫的,咱们杀了北昭那么多人,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一条好汉了。”
“小将军这招不错!”
“多谢小将军救我!”
“糟糕!中计了!”
“对不起小将军,是我大意。”
“小将军!保护小将军!”
一个个身影前赴后继朝他扑过来,他被人护在身下,他们炙热的血液溅了他满脸。
他目眦欲裂,猛然坐起。
郁筝抱着柴火回来,便见周斐猛然坐起。
她心心道不妙,将柴火丢到一旁便要去探他脉搏,然周斐动作比她更快,只一瞬间便下车拾起地上木头,当刀似得往她身上劈过来。好在郁筝反应也不算慢又早有准备,她闪身堪堪避过,又迅速拿起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挡住了他紧接着使出来的第二刀。然而到底力量悬殊,她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人也连连后退。她焦急出声唤道:“周斐,醒醒。”
周斐眼眶猩红,已然失了理智。
他看不到郁筝的人,也听不到郁筝说话的声音。他眼前看到的,是满地的尸首。
耳中听到的是战士们的怒吼声。
“怕什么!干他丫的,咱们杀了北昭那么多人,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一条好汉了。”
“小将军这招不错!”
“多谢小将军救我!”
周斐脑袋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一一只要他多杀一个敌人,他们便能少一分危险。他举起手中长刀,一刀接一刀朝敌人砍去。周斐攻势实在太猛,郁筝没撑多久便已然开始吃力,她几番想绕到周斐身后想把他劈晕再说,却都被他如野兽般的直觉察觉到她的动机轻巧躲过,转而进攻越发猛烈。
本就破败的庙中已是一片狼藉。
郁筝手上防身的木棍被周斐打飞,身上多处见伤,人也被逼至角落退无可退。
眼看着他手中木头就要朝自己砸过来,郁筝干脆一咬牙,趁着周斐再度举刀的那一刹那,使出全身力气往周斐身上狠狠撞过去。失去理智的周斐显然也没想敌人会来这一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当作武器的木棍掉落在地,有人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怀中之人身体柔软,似是个女人。
紧接着血腥味散去,淡淡的迎春花香味袭来,几乎要炸开般的头疼减轻少许,耳边不再是兵刃相撞的嘶吼声,而是一道焦急的女声。“周斐,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都是幻觉,你醒醒好不好,你再这样下去会心脉尽碎的!”
声音十分熟悉。
他愣在了原地,眼前也不再是满地尸首猩红一片,而是昏黄的灯光和满地的狼藉。
正茫然间,又听到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你醒了?”周斐微微垂首,看到的便是一张惨白的脸。理智终于回笼,他哑声唤她:“阿玉?”
见他是真的醒来,郁筝喜极而泣,就要去探他脉搏,他却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和唇角的血。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似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语气竞有几分发颤:“对不起。”
郁筝却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我无碍,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周斐已然恢复理智,怕她担心,本想习惯性说无碍,然每次毒发清醒后,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宛若有万根长钉刺入五脏六腑的剧痛感又再度袭来,话未出口,唇边便有鲜血溢出。
他浑身痉挛,已然控制不止力道,重重压在郁筝身上。郁筝见状不敢耽搁,忙又喂了他一粒药先压制住毒性,而后小心翼翼把他扶到庙里,将他放平在地上。又脱了他的衣服,取出银针在往他头上、颈部、胞口处扎了整整三十二根,他这才逐渐安定下来,昏昏睡去。忙完这一通,郁筝已是精疲力尽。
她拿帕子轻轻擦拭掉他额头上的汗,又去生火熬药。柴火烧得噼里啪啦,郁筝坐在火堆旁,静静看着周斐。他嘴唇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得仿佛再无法醒来。这还是郁筝第一次看到他牵机毒发作时的模样,她几乎不忍去想,前几次发作时,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