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骤雨过后,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谢了一地,残红落叶随处可见。
我拿着扫帚杵了半天,从此岸黄泉看到彼岸魂柳林,又从魂柳林望向鬼市大街。终于明白幽冥先祖为何不设扫地这一行业了——用法术一瞬间就能解决的事,作甚非要用这破扫帚扫上半月!
望天望地叹了口气,我决定认命,拿着扫帚勤勤恳恳地扫起地来。
一阵微风拂面而来,黑白无常倨傲地落在我面前,狭长的细眼一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还没等他张口,我赶紧摆手打住:“得得得,知道尊口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在下不扰您雅兴,魂柳林那边还没扫,告辞告辞!”
若说这幽冥我最不想见到的鬼,除了墨卿就是无常。不见墨卿是我问心有愧,而不见这无常,则是因他长了一口毒舌,凡事都要呛上我几句。若非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与他有过什么交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调戏了他的相好。
黑白无常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跑什么!我是来找你聊天的。”
“聊天?”我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这位仁兄抱手的姿态,斜睨的眼神,怕不是来取我小命的!
“聊不起聊不起。”我抓起扫帚,“欻”地一声向魂柳林飞去,回头看了一眼,无常却已不见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鬼。
待我拿着扫帚踏入魂柳林的一刹,一阵阴风飘过,周围温度骤降。果然,心情跌落谷底后,看到的风景和往常也就大不一样了。
感慨完毕,我往林子深处走了走,确定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之后,把扫帚横在树下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睡眼朦胧中,一个黑影倏地飘过,我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见鬼了见鬼了!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我撒丫子便往外跑,好不容易快跑出了林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奶奶个熊!老子也是鬼啊!我们同在一片天,同为幽冥鬼,我还怕他?
我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想杵扫帚,却杵了个大趔趄——我的扫帚呢?!!
擅离职守外加丢失公物的罪名,那缺德萝莉万一再给我加个二十年……
我攥攥拳,硬着头皮又跑了回去。
低头拿扫帚的瞬间,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带着刺骨的寒冷袭击了我的臀部,让我有种肠胃不适想要就地喷屎的紧迫感。
我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想问问这位仁兄知不知道一万匹草尼马狂奔而过是什么感觉?可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真的错了。
一匹罕见的通体纯白的草尼马正在眯着眼啃我的屁股,长得还算顺眼,可惜是个变态。
我后腿一蹬把它踹出了几米远:“草尼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就下嘴,嗯?!”
草尼马笑眯了眼睛:“不知道。不过你真的好香呀,有他的味道哦~”
他?她?它?老相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又冲了过来,蹭过来蹭过去地撒娇道:“大白以后要跟着你,死都跟着你~”
我瘪了瘪嘴,推开它的头:“喂,醒醒,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只死草尼马。还有,不准跟着我!”
我拾起扫帚往外走,哒哒地马蹄在身后响起,我刚想回头骂它一句“滚蛋”,却对上了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不要抛弃我,呜呜呜,我要跟着姐姐。”
我一个健步冲过去堵住了它的嘴:“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男的,叫哥……叫大爷!”
它呜呜地还想说什么,我又瞪了它几眼,它乖乖地点了点头,我才松开手。
“大爷!”它叫得很甜,笑得也很甜,“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跟其他鬼说你是个女鬼。”
我咂了咂嘴:“好吧,那我今日就杀马灭口了!”
“你不能杀我,我是幽冥的守护灵,你要是杀了我,魂柳林会枯萎,阴风会吹翻整个幽冥的。”
我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你,你是灵?那你岂不是……”
“我修成得晚,等到能飞升的时候,那个……”它指了指天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这一句话,把十九年前的一幕幕又勾了出来。
大白舔了舔我的手背,我才回过神,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你想跟就跟着吧。不过可说好了,在外你必须叫我大爷。还有,不准泄露我的性别!”
“好哒!大爷~”
大白摇着脑袋高兴地跟我往外走,快要走出柳林的时候,阴风突然剧烈,将整个林子刮得左摇右晃,地上的枯枝败叶随风而起,遮住了视线。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在风的嘶吼中大声问道:“刚才那个黑影难道不是你?!”
话刚落,身后一片巨大的黑云卷集着狂风迅速向我们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