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上蓝牙耳机,继续透过没有擦干净的车窗玻璃,直勾勾地看着窗外。
肖邦的小夜曲在耳畔流转,来电铃声打断了她的放空。
在嘈杂的车厢里,韩之遥憋着气听完了对面李婉婷带着哭腔的叙述。
早晨八点半,韩之遥在公司附近的公交站台小跑着下了车,随即又汇入了从地铁口汹涌而出的通勤大军,顺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路过LV和Gucci的豪华橱窗,终于挤进了金融民工济济一堂的顶级写字楼。
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和光鲜体面的都市丽人们从四面的各扇大门鱼贯而入,陆续经过打卡的闸机口,聚在了繁忙的电梯门前。
十七楼,天合律师事务所。
韩之遥小声说着不好意思,艰难地挤出了一条窄缝。
刚把包丢在座椅上,就见胡主任捧着保温杯从茶水间的方向朝自己的工位走了过来。
“韩律师啊,辛苦了。”胡主任在她的座位前停下,投以同情的目光,“李婉婷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胡主任,”韩之遥苦笑了一下,“我一路上都在想呢,先喘口气。”
半个小时前,她在公交车上听到那条爆炸性消息的瞬间,差点要一口气背过去。相比之下,胡主任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模样,也不知道老狐狸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把最新情况整理一下,中午之前发给我,可以吗?”
“知道了,主任。”
“这种差事就得交给你,才能放心呀。”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韩之遥朝胡主任抬了抬手。
“请问是天合律师事务所的韩律师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新星时报的记者,想就艺人李婉婷和岚山集团解约一案对您进行一些采访。”
“对不起,本案涉及客户隐私。按照规定,我们暂时无法向外界披露细节。”
没等对方继续刺探,韩之遥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连象征性的敷衍也省略了。
周一本来就是社畜们的噩梦,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外面的牛鬼蛇神纠缠。
李婉婷和岚山集团解约的案子是胡主任应承下来的。
岚山是本地最大的文娱传媒集团,和几家大型律师事务所都有业务往来。
一边是财大气粗的优质客户,一边是籍籍无名的三线演员。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应当如何取舍。
但李婉婷是胡主任的小姨子,胡主任的太太护妹心切,早早就给李婉婷打了包票,一定会让姐夫替她撑腰。
胡主任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既然李婉婷这边推不掉,这次没法同时做岚山的生意了。他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个不招人待见的烫手山芋,转头就甩给了韩之遥。
对李婉婷,他安排自己团队的得力干将,老婆那儿有了交代。对岚山,他则明确表明了中立的立场。
换言之,韩之遥这次将作为天合律师事务所的独立律师而非他老胡的部下来承办。
常言道,机遇与挑战并存,暴利与风险同在。
她也不是纯纯傻傻的背锅侠。老胡说了,这次案子所里和她的个人分成按照一般案件的双倍来计算。
若是赢了岚山,她就是苦尽甘来;若是输了,也不丢脸,光是有机会和岚山过过招儿就已经足够让其他年轻律师羡慕了。
案情本身并不复杂,李婉婷想要跳槽到业内另外一家娱乐经纪公司,但不想支付高达500万的提前解约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艺人跳槽本身无可厚非。不过,挖走别人家辛辛苦苦培养的艺人总归要付出更多代价。
前期谈判的过程并不顺利,岚山憋着一口气,故意狮子大开口。新东家见还没开始赚钱就要往里倒贴,态度也生硬刻薄起来。
韩之遥一边找岚山探口风,一边还要推着准备挖走李婉婷的新东家承担部分解约费用,夹在中间,就快被压成平底锅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婉婷不省油地捅出了一个大篓子。
虽说解约是解约,私生活是私生活,一码归一码,但吃瓜的群众可没有那么多理性。
这大概是李婉婷从业以来第一次冲上热搜头条。
眼下,连韩之遥作为代理律师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
“喂,您好。”韩之遥等着对方先自报家门。
“请问是天合的韩律师吗?这里是岚山集团秘书室。”
秘书室?此前,她和岚山的法务部、人事部有过一些接触,秘书室倒是第一次联系。
“我是。请问什么事?”
韩之遥歪头,借着肩膀的力量夹住话筒,飞快地将显示的来电输入了搜索框。
确实是岚山秘书室的公开号码。
“我们公司的原总监想找韩律师聊一聊,不知韩律师本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