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水坐在无垢无尘不见青苔的大块岩石上,顶头三尺是化不开的死气结成的障,枯树枝桠杂乱,天光艰难地透露下一缕。
她借着那缕光看着眉目含笑的人,心尖一动。
“可为什么是我?”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福祸相倚。”祝江临拉过她的手,沿着指节一点一点揉过去,直到把微凉的手捂热,“千年前,你自己承担大半反噬的同时,魂魄里也留下了阵法的碎片。一丝鸿蒙气,再加上【涅槃】,机缘巧合之下重新投生,也不是不可能。”
说白了,从前的鬼物与江在水的境况差距太大了,单就剖离的【涅槃】一点,就有无穷可能。
“等等。”江在水糊成一团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她甩甩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祝江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有些疑惑地重复:“我说,机缘巧合……”
“不是,再往前一句。”江在水反手抓住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一丝鸿蒙气,再加上【涅槃】?”祝江临试探着问。
江在水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进入耳中,却像是换了种语言;而她原本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种不对劲,如今单拎出来,就觉出了问题。
她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
江在水闭上眼,将神识沉入识海,解开了那道【不知】咒。
……这咒法实在好用,为了防止不慎引动记忆,甚至会在潜意识中刻意模糊相关词语。
咒法解开的瞬间,她几乎是从石头上蹦了下来,手抽出来扒拉开挡在身前的祝江临,瞪大眼睛看向风袭玉:“你把【涅槃】剖给了我?!”
祝江临扶了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与风袭玉对视上。
两人显然都有些蒙。
还是风袭玉这个精通咒术法阵的先反应过来,“你给自己下了【不知】?”
“是,否则我怕是直接被天道一道雷劈死,也不用着急来找人了。”江在水快速回答兼小小抱怨,而后立刻接上,“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没问完!”
风袭玉无所谓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可避开的,哥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我是剖了,但这是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不然你也不用躲天雷了,早千年前就回归天地间了。”
“不是有珚玉吗?”江在水反驳。
祝江临在她身后按按她的脑袋,“珚玉只是能勉强容纳灵魂,但当时你的魂魄已经被反噬撕碎成几片了,放珚玉里自己就能慢慢散光了。”
“再说了。”风袭玉和他一唱一和,“你当珚玉是万能的?一块玉怎么可能抵挡天地间的法则。哪怕是完整的魂魄,放里面也撑不过百年。”
江在水认为这两人态度极其有问题,“那是神格不是翅膀腿!法则神的神格是自己的灵魂一部分,你剖神格和我碎神魂有什么区别?”
风袭玉收了笑意,“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保全自己的一块肉,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
“不是……”江在水说不清,但她至少知道剖神格和割肉完全是天壤之别的两码事。
“好了。”祝江临打圆场,拿着扇子给江在水扇了扇凉风,“事情都做过了,现在争这个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风袭玉趁风使舵,顺着往下道:“千年前是大半神灵都到了山川法内,这才成功启动了三大阵法。如今只剩我们,再想重启阵法,几乎是异想天开。”
话题转得飞快,江在水还没想好下一句,就已经插不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也加入了讨论,“当时阵法已经运转到了最后关头吧,重启还需要从头开始吗?”
“难说。”祝江临眺望山脚下,透过层层厚重死气,看向被封死的阵法遗迹。
“即使不是从头开始,支撑最后一步还是太勉强了。”风袭玉道:“为今之计,还是静观其变,休养生息吧。”
江在水思索片刻,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故作姿态的两人齐齐看向她,表示愿闻其详。
江在水拿出一块玄铁木雕刻的鱼形木雕。
游与明若是在场也许能认出,这就是在渡城时,她拿出来查过门派年历的“连鱼坠”,专门和门派藏书阁相连通的居家旅行必备移动资料库。
另两位也算对这东西有所耳闻,江在水没多解释,晃了晃手上的连鱼坠,道:“我在渡城查年历时就觉得奇怪,我爹娘对当年灵寂残鬼一事貌似隐瞒许多,也知道许多。”
这个“知道”显然不止是针对灵寂残鬼现世一事本身,更是针对其背后的种种秘密。
现在想来,最开始江夫人许她出观前的叮嘱、渡城一事时青风堂宋堂主的态度、游与明的猜测,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四大门派,对“被茫茫阵藏起来的神兽与山川法”,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