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五十章
李贵人按照才人的品级下葬，后苑地方狭窄，不方便操持丧事。撷芳阁迄今空着。林贵妃回禀元明帝之后，将李贵人灵堂设在了撷芳阁。宫中规矩重，前面高才人去世后，照美人规格下葬，停灵主屋。李贵人的品级低,灵堂便设置在了西跨院。
过了两日,江般用过早饭后，前去撷芳阁祭奠。到了正屋门前，江般不禁停下了脚步，举目望去。春日的撷芳阁，草木勃发。主屋庭院的桂花树，久未修剪，长得茂盛又恣忌。
隔着短短时日再来，依旧是因着丧事。
“美人可要进去瞧瞧？"文涓见江般满脸的寂寥，以为她不舍，上前关心问道。
江龄摇摇头，“我不去了。”
她回不去了。
在后宫之中，人人皆争抢着往上爬。
江龄并不例外，早抛弃了以前不切实际，一辈子不争不抢，低调活着的念头。
她已经走向了更好的地方，惟愿永不回去。江龄头也不回，朝西跨院方向走去。宫中空置的宫殿屋舍虽有人时常洒扫，一段时日未住人，灰瓦红墙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浓浓的香烛纸钱气息中，不时冲出一股腐烂之气。
天气暖和起来，灵堂摆了冰鉴，一进去就寒意浸人。棺木依旧是柏木，规制比高才人略差一等。命妇哭完灵，前往苇棚去歇息了，几个内侍宫女守着香人盆。
江龄上了柱香，前往林贵妃的苇棚请安。绣云见到她来，忙打起帘子。里面的林贵妃看到江龄，起身走了出来，道：“这烟火味重，我正头晕着，打算出去透透气。江美人若不忙，随我一道前去走动走动。”“娘娘辛苦了，要保重身子才是。“江龄熟练地说着客套话，随着林贵妃一道往外走去。
林贵妃朝正屋方向走去。守门的老宫女忙上前请安，她摆了摆手，道：“不用上前伺候了。”
随行的绣云停下了脚步，江龄也朝文涓示意，让她在门口等候。“宫中都在传，撷芳阁不吉祥。"林贵妃走到桂花树下，仰望着碧绿的树叶，道：“这颗桂花树生得真是好，生机勃勃。连着杂草，都长得别别处要茂密些。江美人以前便是住在这里，人养屋子，也能养花花草草。只怕不吉利的，是人。”
江般认真看着桂花树，比划了一下，道：“的确长得好。我以前在的时候，树只比我高上一头。秋后桂花盛开，我收了许多桂花，如今还余下不少呢。“江美人好气度。“林贵妃望着江龄，由衷地夸赞了句。江龄不懂林贵妃为何出言夸赞她，客气地道：“与娘娘比，我差之远矣。”林贵妃笑笑，转身朝正屋方向走去。上了台阶，她没进屋，在凭栏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江美人也来坐。”江龄以前经常在凭栏上坐着发呆，她上前坐下来，一时间，心头滋味复杂难辨。
林贵妃轻声道：“皇庙的静宜师太差人进宫回禀，苏氏苏月去岁冬日着了凉，一直生着病。天气暖和起来，咳嗽始终不见好，痰中已见血。太医前去诊治过，估摸着活不长了。”
“苏月？“江龄一愣，与苏月交锋的点滴在眼前浮现。林贵妃感慨地道：“犯错的嫔妃，到底也是嫔妃。我去与皇上回话，皇上日理万机，难免有些人记不大清楚。待皇上想起来，很是伤怀，让皇庙那边多替苏月多诵经祈福。”
元明帝已经忘了苏月，她的生死，皆无关紧要。“唉，李贵人还是没福气，虽从婕妤贬黜成贵人，到底仍住在后宫，有人服侍着。”
林贵妃叹了口气，侧首看向江般，一脸的不解：“这好生生的人，怎地就突然中毒了呢？″
“我也觉着奇怪。"江般附和了句，跟着皱眉道：“这些时日我总是在想，后苑种了枸那，吴太医称枸那汁液粘在手上会发痒红肿，那吃进肚中去，肯定会中毒。”
林贵妃顿住，一瞬不瞬盯着江龄，“江美人可是怀疑，她是自行服了毒？”“我并非太医，也不会断案，就是闲着瞎想。“江龄已今非昔比，她们说话时能拐十八道弯，她能拐上三道了。
“吴太医称枸那能入药，吃进去也一时半会要不了命。李贵人又不是三岁小儿，一觉着不对劲，早就闹了起来。唉，她怎地就不吱声呢，身边伺候的菡截也是，一道成了哑巴。我听说，皇上打算抓出苑囿的蠹虫，李贵人可是得知消息，担心李郎中心思恍惚，将枸那吃进肚子中都不曾察觉？”林贵妃面无表情看着江龄，缓缓笑了起来，道：“菡著去了宫正司，且只先问了她几句，她便害怕得一头撞死了。”李贵人与菡茗两人在同一间屋子朝夕相处，她绝无可能不知情。夹竹桃吃进去有发作过程，先是呕吐腹泻，毒素再进入血液，造成心脏或者神经损伤。菡著与李贵人露出来的肌肤皆不见异样，可以排除服用的是汁液。如此一来，呕吐物中可能出现夹竹桃的叶或根茎。菌茗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过枸那，李贵人也不曾提过，她最后以死换皇上的怜悯，想要他放过李家。指赵德妃是下毒之人，因为李贵人与她有私仇，二得了人的提点。李贵人不将江龄一并指进去，后来江龄琢磨了下，她要是指太多人，反倒是白指了。
毕竞赵德妃生养了皇子，江般风头正劲，元明帝定不会为一个失宠的妃子，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