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证物。
小厮再次呈上一个包裹。
“我父当年遇害,正是被此砚击中。尸骨下落,我母不得而知,但此砚却被她暗自收起。纵经多年,血迹虽已干涸,却仍历历在目,可见当日的惨烈!”三件证物齐出,堂上鸦雀无声。
铁证面前,御史冷声质问王六:“你可还有话说?”王六脸色大变,心神震荡,但仍强作镇定,咬死了儿子忤逆,诬陷亲父,要求见他夫人为自己辩白。
胡伯祁冷笑一声:“我母亲这些年与您虚与委蛇,只为保我周全;如今好不容易见你下狱,心中不知如何痛快,你倒是挺敢想,还想让她为你辩白,做梦去吧!”
他转身向台上恭敬拱手,言辞恳切:“大人、将军,草民恳请,不要让我母亲登堂受辱。”
话音刚落,堂下却起了一阵骚动。
胡伯祁转身看去,微微一愣,竟是他母亲孟氏步履沉稳地走上前来。“娘,你怎么来了?"他连忙上前,小声询问。孟氏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我知你孝顺,不愿我劳心。不过此仇,娘也想亲手来报。”
她面容憔悴,鬓角有些斑白,但一举一动无不流露良好的教养。孟氏曾是名门之后,年少下嫁少年进士,本以为夫妻和睦、恩爱一生,谁料竟然遭此变故她矮身行了一礼:“民妇孟氏,拜见大人、将军。”随后,她平静而坚定地为儿子所述作证,过程中始终未曾给王六一个眼神。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般把往事割开,露出血与痛的真相。王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却依旧不甘心:“祁儿,你毕竟喊我十八年的爹,难道真忍心如此对我?”
胡伯祁目光淬着一层毒,冷声道:“我恨你入骨,如果可以,我只愿将你千刀万剐。”
御史冷声喝问:“王六,你为何要做下这等弑杀冒名之事?”王六面色惨白,却仍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吐露背后之人,只一口咬定自己冤枉。
他不说,胡伯祁便替他说。这两年,他一直致力于调查这位杀父仇人的罪行,桩桩件件,恐怕比王六本人还清楚:“此人为官期间贪墨成性,好色残暴,草菅人命,早已不配为官!可为何他多年来始终稳若磐石,无人能撼?正因他背后之人就是瑞王,他来怀戎县的目的,就是替瑞王经营赤玉岭矿山!”“此矿原是有人偶然发现,本应上报朝廷,却在途中被瑞王拦截。此地人迹罕至,自从落入瑞王之手,就成了他割据北境的私人产业。瑞王隐瞒朝廷,不报大将军,而是一直自己安排人手暗中打理。上一任怀戎知县便是瑞王心腹,任期结束之后,朝廷派了我父前来怀戎县赴任。”“当年王六登门,原是想拉拢我父胡旭效命瑞王。然而我父亲为人刚正,不肯同流合污,拉拢不成,竞被他暗害,尸骨无存。从此王六冒名顶替,多年为瑞王经营矿山、暗造兵器。”
这些情况跟从县衙后宅的书房密室里搜集来的证物互相佐证,人证、物证俱在,王六辩无可辩。
“谋逆!通敌!如今再加上一条,谋害朝廷命官,冒名顶替!王六,你死不足惜,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需送回京城,由圣上亲裁!”王六闻言,彻底崩溃,双腿一软,被衙役拖走时,已全然瘫倒,眼中满是绝望。
半月之后,陆铮出城,为胡伯祁和他的母亲送行。王六要被押解到京城等待圣裁,胡伯祁和母亲随行,不仅为了作证,更多是为了能亲眼看到仇人伏诛的下场。
“胡旭”所犯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他不是真的胡旭,而是王六,所以所犯罪行跟胡伯祁母子无关。
而且,胡伯祁此行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他想为父亲胡旭正名,王六作恶多端,却顶着他父亲的名字,这件事让母子俩如鲠在喉,定要还亲父/亲夫一个清白。
孟氏多年郁郁寡欢,此番当众揭开沉埋心底的秘密,精神竟也好了许多。她原是胡知县的妻子,曾与夫君相敬如宾,后来亲眼目睹丈夫惨遭毒手,无奈携幼子隐忍苟活。多年来,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时总算卸下重负,眼神中浮现了几分清明。
临行前,胡伯祁忽然提起一事:“当初从你们那边买来的老山参,就是为了救我的母亲。”
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胡伯祁觉得跟陆铮颇有机缘,才更愿意选他合作,让他来推动王六的倒台。
陆铮知孟氏体弱,特地带来几味药材,皆是唐宛托人从林场深山中采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陆铮再怎么忙碌,总会抽出时间把事情的进展一一写下,告知唐宛。唐宛虽然人在军营制药,对外面发生的诸事也都一清二楚。得悉胡伯祁母子的境况,她主动送来药材,礼物不重,却情深意切。胡伯祁接过赠礼,颇为动容。
果然,此举虽不甚刻意,胡伯祁依旧感念在心。分别在即,三人没有过多言语。天光澄澈,风过北原,天地辽远。彼此只是拱手一礼,心下自明。自此山高路远,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