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被人为开凿出来的痕迹。远远望去,山腰处隐约有黑点般的人影在移动。凝神一看,那两座山脚下,还立着几处高木架的瞭望台,以及若干低矮建筑。
再走近些,耳畔的虫鸣鸟语变作断断续续的金铁之声。陆铮注意到瞭望台的第一时间就下了马,把缰绳圈在腕上,借着灌木与乱石掩体弯腰潜行。
四下观察了一番之后,他没再往那些建筑物去,先找了个僻静之处将马儿系好,只身去了两座秃山对面的山崖。
此处地势极好,俯瞰两山,对面山上的情况一览无余。裸岩处人影蚂蚁般涌动,有人赤着膀子抡镐挥锤,叮当声此起彼伏;有人肩挑背负,将黑色、褐色矿石装入推车;有人则负责推车运输,满载的矿车车输在地上碾出深深的沟槽,一直延向山腹。
几名监工挥舞着皮鞭穿梭喝叱,谁稍一迟缓,鞭影便抽下,闷响里夹杂着低低的哀嚎。
陆铮愣了一下,这里,难道是流民营?
大雍流徙罪人多押往北境,不过陆铮印象中,流放营安置在望河县一带,怀戎何时又多出一处?
不过一想到这是胡伯祁提供给自己的线索,他按下思绪,继续凝神细看。除了山上采挖的这波人,山坳另一侧,几排低矮的屋舍连成一片,屋顶烟囱细而高,正不断吐出黑烟。烟色沉重发黯,与风一搅,便压在山腰不散。陆铮从前对如何冶矿全无概念,但此前看过宛宛的硝石矿,此时便隐约猜出来,这边多半是在进行某种治炼工作。
不过,到底在炼什么?胡伯祁为什么要他亲自来查?抱着这些疑问,陆铮打算潜到更近些的地方看个真切。他姿态娴熟地绕过瞭望台的视野,悄无声息地潜到那排低矮建筑附近。甫一窥见院中景象,他心口骤然一紧。
地上堆满了半成品的铁剑与长刀,矛头、箭镞成筐地摆在一旁。炼铁炉边,铁匠们赤着上身,满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正挥汗如雨地挥锤打磨。炉火熊熊,火星飞溅,叮当之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眼前,赫然是一座军械工坊。
陆铮不由得屏住呼吸,心跳被这个发现震得乱了几分。军中谁人不知,兵器向来由兵部统一管控,再分发到各地军营。平日里若有刀枪损坏,可送大营武库修补调换;若兵器遗失,甚至要受军法问罪。因为兵器事关重大,管控素来极严,从未听说怀戎县有冶兵之所。陆铮曾经受命从府郡押送武器,当时就听过,怀戎县境内并无军工作坊,所用兵器皆是从外府押运。
那么,这座深山里的矿场和武器制作坊,又是怎么解释?心头疑云翻涌,忽听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他压低身形,屏息收声,蹲伏在阴影之中。院内炉火边,几个监工模样的人正与一名衣着体面的男子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声音压得很低,陆铮受过特殊训练,捕捉到几句零星之语。“殿下的命令,不容有失……肃北大营正在屯兵备战,我们岂能坐等他们立功?″
“看样子,秋收前后,必有一场硬仗。若要成事,那个姓谢的……绝不能活着离开北境。”
“三月内,务必凑足两千柄利刃,送往北边。”陆铮心头轰然一震,背脊生寒。
“殿下”二字虽未指名道姓,但在怀戎能驱使胡旭、暗中铸兵,能有这般手笔的,除了几位王爷,绝无旁人。而结合先前查到的线索一-几乎可以断定,非瑞王莫属。
那么,他们口中那个"姓谢的",莫非就是与瑞王不对付的大将军,谢玉燕?!
陆铮眼眸陡然一沉。
他们竞欲暗算大将军?而方法竟是凑足两千利刃送到北边?!这个"北边",总不可能是大将军掌控的北境大军。难不成,是要送去北狄?
陆铮心头猛地一颤,方才忽然明白胡伯祁的用意。难怪那少年说"事关重大"。
倘若他推断的没错,这可是通敌,足以灭族的大罪。比起背叛朝廷的刑名,陆铮更加愤怒的是,此举竞然完全无视百姓安危。大将军若倒,他们这些镇守北境的军户,在北境生活的平民,势必会在北狄的铁蹄下生灵涂炭。
为了清除异己,这个瑞王,还真是什么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