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九十五章 番外
姜姝的手心变得沁凉,比那冰盏子还要凉。她是曾打算毒杀陆长易,但听到陆长易身死的消息,还是有些心惊。二人同床共枕过那么长时间,朝夕相伴,虽有了胡龋,却也不能否认之前的感情。
姜姝有些不是滋味。
冰盏子也不好吃了。
小厮已经走了,姜姝却有些坐立难安。她还记得她买脂粉那日,陆长稽把脂粉从她手中夺走,告诉她,这么点事儿,用不着她动手。她不知道陆长易这次坠崖,是陆长稽动的手,还是天灾。无论怎样,她心里都不太是滋味。她想弄个清楚。姜姝向迦南院走去,陆长稽没在家,小厮道:“二奶奶先回去罢,等大爷归了家,小的便禀告给大爷,告诉他您来过。”他没在家,姜姝也不好在迦南院逗留,木偶一般,顺着原路折回了欣春苑。府里的红灯笼撤下来了,五彩帷幔也归了库,门口挂上白幡,下人们换上了白布麻衣。
姜姝是陆长易的未亡人,也是一身素缟。
云山陡峭,悬崖高百尺,陆长易被摔成了肉糜。一团软弱包裹在衣衫里,触目惊心。
尸骨没法子见人,摔得太碎了,连连缝缝补补都不成,索性收敛起来,入了棺。灵堂上摆着他惯常喜欢的一身衣冠。一个自出生起就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死了,一个被钦天监预言活不到二十岁的人,在及冠之前死了。
也不能说他的家里人不伤心,但好歹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他殒命的方式有些出乎意料。
陆凛站在灵堂里,摩挲着陆长易的衣冠,目光沉痛:“我儿被病痛折磨了二十载,形销骨立,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我每每看到他,总是疼惜流泪。如今他去了,也算熬出了头,再不用被病痛折磨。”大家纷纷附和:“世子去的突然,现下仙逝,也算是解脱了,来生定能修一副好身子。
“人死不能复生,侯爷节哀,节哀。”
陆凛有三个儿子,老二去了,还有老大和老三。他倒是还能在花厅支应宾客。赵氏现下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马车和陆长易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行驶,她亲眼看着陆长易的马发了疯,那马先是仰头嘶鸣,接着便狂奔起来。车夫死命拉扯缰绳,把缰绳都扯断了,也没把马拉住。赵氏眼睁睁看着那匹疯马,拉着马车从悬崖一跃而下。她甚至都没有见到陆长易最后一面。她呵护了二十年的儿子,就这样没了。连一副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灵堂设在前院,吊唁的人俱都聚在前院。
棺椁停在主院,擎等着发丧。赵氏守在棺椁旁,盯着那棺椁默默垂泪,她形容枯槁,不过几个时辰却仿佛老了好几岁,如云墨发一下子白了大半。“二奶奶呢?“她哭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一旁的侍女,“快些把二奶奶叫过来。”
易儿活着的时候离不开姜姝,便是到那边去了,怕是也想让姜姝陪着。姜姝正守在灵堂前回礼,看到赵氏身边的侍女,便跟着那侍女到了主院。主院里冷冷清清的,檐下的白灯笼散发着惨淡的光。花厅正门大开,迎面是一个金丝楠木棺椁,赵氏正坐在棺椁旁垂泪,几个嬷嬷守在她身边,温声安执着。
姜姝走到赵氏面前,低声唤了一句母亲。
赵氏猛地站起身,约莫是站得太快,她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姜姝扶住赵氏,温声道:“母亲,您去歇歇罢,世子若在天有灵,决不想让您辛劳。”
赵氏说:“我还能陪他几日呢,能守在他身边,便是操劳一些也甘之如饴。”
勋贵人家一般要停灵二十一日,陆长易摔成了肉糜,便是棺椁四周放满了冰鉴,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
陆凛拍板,决定两日后发丧。赵氏便是不眠不休,也只能陪陆长易两日了。赵氏拉住姜姝的手,低声道:“你不要管前院那些人,我们家失了事,便是失礼一些也没有人会计较,你就在这儿陪着易儿吧,他钟意你,肯定想看着你。”
两个想要对方命的人,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可惜,世道就是这么荒谬,现在他们要被不知情的长辈捆绑在一起,互相守着对方。
谁也摆脱不了谁。
姜姝依旧是那副贤淑模样,她温声对赵氏道:“母亲说的对,世子对我那样好,我合该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说完话,她就坐到赵氏身边,和赵氏一起守灵。赵氏到底上了年纪,虽有心陪着陆长易,身子却受不住,到了后半夜头昏脑涨,硬是被周嬷嬷拉回了宴西堂。
凄清的院子便只剩下了姜姝和两个丫鬟。
风穿堂而过,在院子里回荡着,发出凄厉的呼啸声,棺椁前的烛焰东飘西荡,像是在被什么人拨弄一样。
陆长易死得凶,守灵的小丫鬟只当他怨气重,回府打抱不平了。二人对视一眼,眸中满是恐惧,害怕的直打摆子。
姜姝瞥了二人一眼,低声道:“你们若觉得害怕,就回后罩房休息吧。这里阴森森的,骇人的很,小丫鬟们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可她们奉命陪着二奶奶守灵,不敢偷奸耍滑。
姜姝看出了她们心中所想,淡声道:“你们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知晓你们半夜偷偷溜走了。”
“你们现在走,还能睡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