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9章
地下的房间在照明下亮得刺眼，铁皮柜上堆着烟盒和残酒，地上的毛毯沾了煤油，空气里混着火药和老皮革的潮霉味。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日，是新治安官口中，重新进行弗罗特森权力划分的重要日子。
会议被定在碎骨集市地下召开,就在零仓军火库的休息室。休息室足够大，罗莎莉亚派人将原本的旧木椅挪到墙边,腾进一张崭新的圆桌，还另放了七张牛皮椅，空间依旧绰绰有余。椅子的数量刚好，六名帮派老板，一位新治安官。如今，有人已经落座，静候其余人的来临。
画廊先生神情紧绷，跟着零仓带路的伙计穿过甬道。作为帮派老板之一，画廊先生自诩艺术家，是文明人，从事"正经生意”。他没有名字，也从不让帮派成员喊他老板，而是“画廊先生”，因为他在碎骨集市开设了数家画廊。
画廊的画不卖给弗罗特森人，这儿也没有人欣赏他的艺术。那些挂在墙上的画古怪至极，虽说是人体画，画师技艺却令人摸不着头脑。画中人的身体歪斜，胳膊像被扯断，又被反向拼接上，脸上五官挤在一块儿，有的眼睛多得吓人，有的嘴巴咧到耳根，身上皮肤五彩斑斓。有身为贵族的治安官作为介绍人，画廊先生很快结交了不少外地勋贵。每当他的画被拍下，他会亲手包好画作，还额外赠予买家赠品当作礼物。礼物用一个巨大的铁箱装好，所有缝隙都焊死。买家很喜欢他的艺术，唯有一次例外。
买家收到赠品后大发雷霆，用电报骂了他足足三页纸，说铁箱里的东西已经烂到臭了，和画作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画廊先生带着赔礼连夜乘坐走私专线，亲自上门道歉。回来之后，他立刻去病盐区请了不少炼金术士，来为他专门打造无坚不摧，又有透气效果的赠礼盒，保证赠品经过长途运输后依旧能生龙活虎，和画作共同构成完整的艺术。
从那以后，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一-直到这个月。治安官死了，驻守骑士来了弗罗特森，火罐走私专线被骑士阻断，他已经有十五幅画作及赠品没能按时交付。
业务被干扰，画廊老板不免有些焦躁，但被夜莺邀请参加会议又让他舒坦又得意。
除去画廊老板，其他与会老板都是碎骨集市的核心人物。碎骨集市还有数十个帮派老板都没资格加入这场权力分割一一他就是这么重要！
“你的风度呢，画廊先生？恕我直言，你看上去像只被扼紧脖子的斗牛大。"讽刺的声音在甬道尽头传来。
画廊先生站住了，零仓伙计向对面人鞠了一躬，退着离开了甬道。画廊先生虚着眼看向眼前的人影。
这人极其高大，几乎堵住了甬道。他穿着类似军服的硬挺制服，手里杵着礼杖，露在制服外的手指是银铆质地的义肢。“被扼紧脖子的恐怕不是我吧，特罗洛普。火罐通道由你负责，因你的失误而被影响生意的可不止我一个。”画廊先生尖酸刻薄道。“你的'生意。“名为特罗洛普的男人冷笑说，“整个弗罗特森，只有你的画廊不配被称作′生意'。”
画廊先生不和他计较，这学年合作下来，画廊先生很清楚特罗洛普的脾气。特罗洛普手持铁路调度中心，所有对外贸易路线都被他把控。这个男人由此把自己当成了帮派中的大人物，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对画廊先生的态度更是恶劣至极，挖苦的话张口就来。画廊先生一度怀疑他和罗莎莉亚有一腿，因为零仓总能在铁路调度上获得优先权，而他的画廊则被再三敷衍。
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画廊先生说：“让开，特罗洛普，你堵住门了。”特罗洛普缓慢地转身，他背后就是休息室大门，让开后，画廊先生看到被他挡住身形的罗莎莉亚。
画廊先生露出讥讽的笑。
瞧他说什么来着，罗莎莉亚果真是个精明的女人，初来弗罗特森就知道该向谁献殷勤。
他对罗莎莉亚有很深的敌意，因为画廊先生喜欢她的脸和身材。第一次看到罗莎莉亚，画廊先生就派去手下邀请她共度晚餐。他整理好着装，将自己打扮得风度翩翩，可手下鼻青脸肿回来了，还带回了罗莎莉亚的口信。
“滚。”
画廊先生没有生气，他就喜欢这种带劲的女人，要是罗莎莉亚也像其他女人那样谄媚，他反而觉得没意思。
不懈追求了半个月，画廊先生终于和罗莎莉亚吃上了饭一-十三个人的晚餐，碎骨集市的管理员召开集会，热烈欢迎新帮派的成立。罗莎莉亚将她的"零仓"摆上了弗罗特森的牌桌。画廊先生端着酒杯上前搭话，而罗莎莉亚只上下打量他一眼，和他碰杯，然后就转身找其他人了。
他都示好了半个月，耐心也彻底耗尽。
该差不多了，她在趾高气扬些什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他在她身上投了那么多关注，还耽误了艺术创作的时间，还不够吗？可碍于管理员的存在，画廊先生没办法明着找罗莎莉亚麻烦。后来管理员死于暗杀，帮派老板死了一大批。新的管理员和罗莎莉亚关系不算好，画廊先生以为机会来了。可罗莎莉亚在那时和特罗洛普逐渐走近，没人想得罪特罗洛普。你也得意不了多久。画廊先生恶狠狠想着，只有罗莎莉亚的生意最危险，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