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又道:“不妨带上你家中婢女,也好提上书箱。”其实他是想到男女大防,纵然理由正当,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但为了她的清誉,终归是多思虑一些为好。
元娘一怔,旋即笑起来,“好呀,正好我能多带几张纸像您请教,这已经我写得最好的一张了。”
才不是,这是她写得最差的一张!
但另外几张,也有丑得出奇的,这张能脱颖而出,主要是因着墨水泅得厉害,胡麻麻一片,险险连字形都瞧不出来。别的几张也有可圈可点的丑字,都是元娘用心琢磨出来的,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元娘想和魏观一块去,又怕他等得久了,而且和他一道从三及第巷走出去,似乎有点显眼?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为难,魏观主动提起,先行到那等她,正好她到了茶也点好了。
既已说定,元娘分毫不怕魏观会反悔,他什么都好,但最好的是恪守君子德行,践信守诺,不会出尔反尔。
故而,元娘似阵轻快的风,快活欢欣的往巷口跑去。魏观下意识伸手,叮嘱声脱口而出,“小心些,不必急。”直到风吹来,他垂下的飘逸广袖被吹得飒飒出声,如工笔画中的流畅线条,魏观才似被提醒,后知后觉一笑。他放下手,朝前而去,行步如风。总不好叫她到时,还得等。
大
元娘带着万贯赶到时,茶点已经上好。
魏观坦然坐在二楼一处靠窗的不显眼处,这儿光线好,白昼如凝成实质,大把光倾泻在案面上。
几乎元娘一出现在街上,魏观就在窗前望见了,纵然是一样行走,她与周遭人总是不同,天生的明快灿然。若说街面上的一切是幅画,那只有元娘栩栩如生,被赋予了色彩。
他能一眼寻到。
元娘是跟着魏观上来的,不得不说他很有眼光,会寻位置,没有靠近楼梯,所以要幽静些。
这茶肆算得雅致,前后用屏风隔开,而靠近过道的一边,用竹帘子遮了一半,叫外人看不见内里人的面貌,却不至于不见光,让人疑心。这是敦义坊开了几十年的茶肆,不大,手艺却是祖传的,茶百戏极为厉害。但元娘不追求厉害,其实,若非吃茶体面些,她觉得擂茶也不差什么。但点茶也能吃个新鲜,其实她更爱看人从碾茶开始,一步步把茶做好,尤其是茶百戏。元娘觉得看的过程分外有趣,心跟着不自觉悬,完全挪不开目光。她抿了一口,今日这茶上画的是祥云,她一口下去,把祥云喝成了缺口的ZA。
元娘瞧着,不由得轻轻弯唇,颇觉意趣。
魏观也不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眼里总是含着浅浅笑意,仿佛她做什么都是好的,该夸的。
还好元娘没忘记自己这回的主要目的,她把茶碗放下,小心翼翼地不叫自己的目光往茶点上瞥,她怕自己一看,就控制不住目光,虽不至于垂涎,但会忍不住一直看。
怕被误会贪食。
元娘请魏观把先前的纸展开,接着,指着其中的一个字问,“这该怎么读?”
话问出口,元娘却担忧起来,她是不是写得太糊了,自己现下一瞧,都觉得认不出来,魏观恐怕也看不出是什么字吧?就是黑黑的一团。还好,元娘的担忧没有成真。
魏观的声音适时在上首响起,不紧不慢,“徼。”“哦哦,徼,那这个呢?“元娘忙应声,看着乖乖巧巧,努力认真地侧耳听着。
纵然是相对而坐,但她听得入神,白皙饱满的额头贴近魏观的下巴,虽然未真的触碰,可她散碎的发丝却被风吹起,丝丝挠挠地扫着魏观的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下巴、喉结,一寸寸向下。
若隐若现的触感,叫人错以为似乎真的肌肤相贴。魏观喉结微动,他姿势一顿,不忍说什么叫她误会,便坐得更直一些,腰背绷直得像是刚正不阿的青松,未有一丝越轨。元娘再问时,魏观几乎不用细看纸上,一扫既明,淡声回答。她的字,魏观的确辨认不出,没人能认出一团黑墨是什么字,只要稍复杂些的字,墨水几乎全泅在一块。但区区一篇道德经,于魏观而言,简单轻巧,他只要看出大抵是哪句话即可。
一连问了数字,可算把它们问完了。
元娘松了口气,浑身轻松。魏观却踌躇起来,他掂量着,尽量语气若平常一般提议道:“你若是刚练字,只是临恐怕难掌握字形,不如先摹,字成了形,再钻研笔意。”
她当然知道!
但这时,元娘只能状若听得一怔一怔,小心询问,“我该怎么摹?”魏观早有主意,见她不排斥,便直抒道:“我家中尚有幼时练字的帖子,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转赠陈小娘子,若能见世上多一位如卫夫人一般的书法大家,便是魏某大幸。”
元娘展颜,喜意盈盈,望着魏观,满眼是他,由衷夸道:“魏郎君,你人真好,是难得的善心人。”
少女不掩分毫的直视过于热烈,望得人心头发烫,纵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触动。
魏观却始终笑望着她,眼里尽是爱护关怀,“于你有助益,我便欣喜。”正说着呢,边上新入座的客人,正看着铺里人当面表演茶百戏,行云流水,不管做什么都能有一套说辞。元娘不自觉被吸引去了目光,奈何有屏风挡着,视线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