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咂了一下嘴,语气冲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刚才的失态,“怪不得喂你灵丹总没反应,原来是个榆木疙瘩成的精?现在水干了,憋不住了,现原形了?”
他上前一步,不再后退,反而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弯腰凑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地观察我。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倒映出我此刻茫然无措的脸。“喂,"他用手指,不太客气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力度倒是不大,“说话,我养了你这么久,喂了那么多好东西,可不是为了养个哑巴。”他的指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度,触碰的地方传来微妙的感觉。我瑟缩了一下,终于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水…冷
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哪吒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我还光溜溜地蜷在只剩一点湿意的缸底,裹着他的外袍发抖。他猛地直起身,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窘迫,眼神飘向一旁,语气更加急促: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话虽如此,只见他手一扬,混天绫如同有生命般灵活地卷来,轻柔却牢固地将我连同那件外袍一起裹住,然后微微一发力。我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一股温和的力量从水缸里提了出来,轻轻落在地上。
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已经太久没有用双腿站立了,脚趾头不自然地抓紧着地面。踉跄了一下,差点软倒,混天绫却适时地收紧,提供了支撑。
哪吒抱着胳膊,站在一步开外看着我,眉头依旧拧着,像是在审视一件超出预期的棘手物品。他上下扫了我两眼,忽然哼了一声:“人形倒是凑合,就是弱不禁风的,还不如当鱼的时候耐折腾。”他围着我走了半圈,那股子少年骄纵的好奇心彻底压过了最初的震惊与无措。
“说说,怎么回事?鱼精?水妖?还是哪个洞府跑出来的灵物,故意变条鱼来骗我的灵丹?"他停在我面前,微微扬起下巴,一副“你最好老实交代"的模构我看着他,这个我听了无数牢骚、知晓他愤怒与抱负的少年,此刻鲜活地站在我面前。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尚且单薄却已初具锐气的轮廓。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关于我的死亡,关于那场葬礼,关于母亲破碎的哭泣和阿优死寂的沉默,关于我为何会成为他缸中的鱼,又为何会在此刻化形……这一切荒诞离奇,无从说起。
最终,我只是迎着他探究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用依旧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
“我……鲤鱼…精。阿虞。”
“阿虞?"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的探究未减,却也没再逼问。他只是又打量了我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扬。
“算了,管你是什么,反正现在是我的人…了!“他大手一挥,做了决定,“以后你就跟着我,正好缺个端茶送水的。”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东海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敛去,重新被那种灼人的愤怒和坚定所取代。干旱在持续,百姓在哭泣,东海龙王的恶行在他心中灼烧,一亥不得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