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刺痛
高二的时光,终究悄无声息地流逝了,一去不复返。高三对于温侬来说,似乎也只是前两年痛苦模式的延续和加强,她仍然每天都要在油烟熏呛的烧烤店里泡上几个小时,邬志国使唤牲口般的吆喝和“养你白吃饭"的数落,温晴芳随时随地飞来的白眼和突如其来的巴掌,还有邬南明里暗里的刁难磋磨,以及邬耀扬仗着年纪小被宠坏而肆无忌惮地捉弄和欺负……这一切,构成她青春里灰暗压抑的底色。
而面对这一切,温侬能做的,只有忍受。
她从不在书桌上贴什么励志标语,每天离开学校后所要面对的那个“家”和烧烤店,就是能激励她咬牙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她把“忍受”二字刻进骨血里,把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吞咽下去,近乎自虐般地把这一切都当作破茧成蝶前必经的磨砺。为了全力备战高考,学校渐渐停止了高三生的一切非必要活动。所以开学后不久的这届秋季运动会,成了他们最后的狂欢。班主任在讲台上宣布运动会事项时,温侬正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地编检讨书。运动会与她这种毫无运动细胞的人无关,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而这份检讨,是下了课就要交到教导处的,她马虎不得。这事儿的起因,像一场荒诞的连锁反应。
早晨升旗前,她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校服外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被邬南顺手穿走,她只能穿着常服去学校,进校第一件事就是去邬南的班级找她。一级一级往楼上爬的时候,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知道是想要校服念头多,还是想见周西凛的念头更多。她脑子乱糟糟地来到了后门,刚探进头,就看到邬南正站在周西凛的座位旁边,她姿态亲昵地拿起他桌上那杯还没开封的豆浆,取下吸管扎破封口,然后递到他面前。
周西凛正低头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只是极其自然地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伸出,十分熟稔地接过,指尖甚至无意间擦过了邬南的手背。他顺势喝了一口,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发生过千百次,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邬南就那样笑着站在他旁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弯腰凑近了些,看着他手机屏幕,低声说了句什么,周西凛勾了勾嘴角,像是被逗笑了。温侬的心像是被猛地攥紧,又酸又涩,沉到了底。画面刺眼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走,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又心碎的角落。于是,后来的升旗仪式,她因没穿校服而无法参加,又倒霉地被巡查纪律的老师在教室里逮个正着,最终被教导主任抓了典型,责令写检讨。完全是蝴蝶效应。
这晚,烧烤店里有桌客人喝酒闹事,温晴芳心烦意乱,竞意外地让温侬提前回了家。
她从没有这么早回来过,进门后先是剪了指甲,后又做了剩下的试卷,想起破洞的袜子还没补,便去拿针线。
穿针引线时,温侬的心从平静变得悲哀。
这个年代了,生活在城市的人居然连买一双新袜子的钱都没有,当针尖一次次穿过粗糙的布料,她感觉,就像在缝合自己千疮百孔的生活。这时,邬南哼着歌,戴着耳机,一摇一晃地走了进来。温侬扫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的,赫然就是她那件失踪的校服一-邬南爱漂亮,早就把自己的校服改了腰身,而她这件是原版,宽宽大大,完全遮挡了身材。
温侬看着那件校服,针尖在指尖顿住,差点扎进肉里。她想了想,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穿了我的校服?”
邬南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放下书包,继续哼歌。温侬吸了口气,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邬南,你怎么穿我的校服?”
邬南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她,摘下一边耳机,眉头不耐地蹙起,反问的语气理直气壮:“怎么?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穿你件破校服,你甩什么脸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温侬心里那股压抑已久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手上还拿着自己破了洞的袜子缝补,身上还带着洗不掉的油烟味,指甲缝里都藏着孜然粉,邬南跟着她父母,却专说这样的话来扎她的心。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早晨那刺眼的一幕和此刻的蛮横交织在一起,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冷静。温侬咬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头一次不管不顾地顶了回去:“我的东西,不是你的东西,没经我允许,你不该碰我的东西。”邬南大概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温侬敢这样顶撞她,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尖利起来,像是指甲刮过黑板:“你再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抽你?温侬住了嘴,但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却冷冷沉沉地看着邬南,里面像是结了一层冰,又像是燃着一簇压抑已久的暗火,竞让邬南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她两步冲上前,扬手就狠狠一巴掌扇在温侬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你再跟我横一个试试?!”打人不打脸。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脸上,更是巨大的屈辱。把骨血里的“忍受"二字都消散为童粉的屈辱。下一秒,温侬的巴掌也带着风,同样响亮地落在邬南脸上。“你凭什么打我。"温侬的声音近乎破碎。邬南捂着脸颊,无比震惊。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