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知不知道贾宝玉在外边的事儿,如今暂且还没有爆发出来。
只是贾环这些日子,在外头行走,除了宛平县等地,居然也发现了大烟的踪迹,甚至于还有所谓的八王妃娘家人,打着敛财的旗号,大肆开设烟馆,但凡进入其中,皆是一派醉生梦死之状。
便是贾环看到了,也不由得有几番心惊之感,仿佛历史再度重演。
十三爷这些日子里,因着开设烟馆一事,没少往太医院那边跑,倒是听说了许多关于大烟的事情。所谓大烟,也就是阿芙蓉,主治泻痢脱肛,涩精气,曾经多用于富商、官员阶层,可是孰能料到,这般的药物,如今竟成了让人俯首受死、醉生梦死之物。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京城里陡然喧闹起来,等贾环再度来到荣国公府之际,便见贾母和王夫人,皆是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尤其是贾母,更是对着荣禧堂众人开口道:
“这月的二十六,便是八王妃的生辰。要说起这位八王妃,那来头可算是不小。八王妃乃是安亲王之孙女,更是八爷心尖儿上的人物。听说八爷为了八王妃,愣是成婚七年,也没有让一个庶长子蹦出来,只等着八王妃肚子里,钻出来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呢。”
“此番八王妃生辰,请了我和你母亲一同前去,末了还捎上了府里头的二姑娘、三姑娘,只是四姑娘年岁尚小且前儿个又生了场大病,这才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贾环坐在堂中,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听到这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只是笑了笑,王夫人余光一瞥,心气儿便有些不顺,想着贾环素日里能跟雍亲王和十三爷走得近,但宝玉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尤其是如今王夫人心中最缺什么,她便没有了往昔的从容自如,转而对着贾环,特意强调什么:“环哥儿只怕是不知道吧,这次八王妃生辰,八爷特意还请了宝玉。”
见贾环神色不变,王夫人顿了顿,便又状似慈眉善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开口:
“不过我也是糊涂了。这宴请一事,有了宝玉,哪里没有环哥儿的份?这些东西,想来在环哥儿看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吧?”
贾环闻言,便是微微一笑:
“这话母亲心里知道就好,以后可别放出来说了。宝二哥也在这里,堂然开口,说这话,未免伤了兄弟之间的体面和情分。怎么说,宝二哥也是母亲嫡出的孩子,该有的体面,总归是要有的。”言笑晏晏的场面,一下子就因为贾环这话,寂静下来。
便是贾母的目光,定格在宝玉青白交错的面容上,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这会儿究竞该说什么好,更是说不得贾环半句不是。
毕竟……这话头,可不是贾环先挑起来的。
心疼宝玉之余,贾母只得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见状,心中便忍不住万分委屈。
却说临近八王妃生辰前夕,赵姨娘不曾想到,探春却在这会儿来到了隔壁的将军府,看着这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庞,赵姨娘不免有些恍惚,须臾,她收回眼神,便淡淡开口:
“如今荣国公府正为着八王妃的生辰准备,你来我这处儿做什么?我又不去八爷府上,你来寻我,我也没甚么好嘱托你的。”
从前……从前赵姨娘从来不会这般对贾探春,贾探春那时不以为然,然而时至今日,看到这般的赵姨娘,却忍不住心中刺痛,可是转念一想,难道她又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
谁又能知晓,当初不起眼的环哥儿,能有现在的际遇?
当初她伏低做小,讨好着太太,真要说起来,说不准姨娘能在后罩院偏安一隅,也是沾了她光,等到后面环哥儿出息了,她不也是想要同姨娘和缓关系吗?
纵算……纵算后边她又倒戈向太太一会儿,但真要说起来,那也是因为身不由己,她倒是想要讨好环哥儿,可是姨娘何曾想过,环哥儿什么时候给过她好脸色?
便是再心热的人,长此以往,总是这般热脸贴冷屁股,也该会心寒吧?
说一千、道一万,她纵然有错,姨娘和环哥儿难不成没有错吗?
贾探春抿了抿唇,便轻声开口:
“姨娘可是还在怪我?”
赵姨娘不语,只是看着贾探春,眸光深深,见贾探春看似柔顺恭谨,但漆黑的眼眸中始终带着一丝怨意,她的神情中,于是就带上了失望,长叹一声,开口:
“怪不怪,又如何?我只劝你一句话,你觉得自己才自精明志气高,孰料人一生,还有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瞧你琏二嫂子,原先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家里家外一把手,风风火火。如今她不显山、不露水,可是日子……难不成就过得差了吗?”
探春听到这话,当即冷笑一声:
“姨娘这话说的,琏二嫂子乃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自然有资格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女儿这般,若是不争不抢,那下场,便比死了还难受!”
赵姨娘见探春一门心思钻牛角尖,便急急开口:
“我哪里是叫你如此?你少争,少抢了,便比争了抢了,还要强上百倍。旁人都说你聪慧,姨娘也知晓你胸有沟壑,可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么还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