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庄子。
这些时日,因着院试还没有放榜,且城外又是一片惨状,贾环连日见不到四爷的身影。
倒是十四爷跟在贾环身后,忙前忙后,在折腾一个新物件。
“四成石灰,三成高岭土,三成碎瓷,分层夯实时,加入糯米浆糊,最后分层夯实……”
老十四看着贾环写的单子,不由得啧啧称奇,神情中还有些惊疑不定:
“这这么整……真能弄出水泥这玩意儿?且这水泥,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贾环拿起以前修筑城墙的例子说事:
“像是前朝的金陵城墙,便掺和了许多糯米浆糊,只是其中造价实在高昂。听前朝记载,金陵的城墙耗费糯米两万吨,相当于十万农民一年的口粮。”
“只是咱们如今弄水泥,不完全都是糯米浆糊,要不然靡费太大,怕是也折腾不起…”
此时,除了贾环、老十四,还有营缮郎秦业也在掺和,秦业虽说参与王府设计,但是对于水泥一道也略有几分见解,偶尔帮衬起来,几人相互搭把手,再加上佃户帮忙,不过几天的功夫,便弄出一个雏形来。那厢晴雯干活是愈发利索了,如今庄子上的玻璃暖棚并不大,拢共出的那些菜叶子,也是供给将军府自个儿吃。
她摘了些绿叶菜,准备好了锅子,等到桌面上就老十四便打听起来:
“秦大人,听说你家小儿与荣国公府的宝玉交情匪浅,怎地这些日子,倒是不曾听到他的动静。”说起这个孽子,秦业就来气,连带着看着绿油油的菜叶子,越觉得倒了胃口,一边叹气,一边就羞愧开囗:
“十四爷莫要再提起那孽障。若是他再这么一意孤行,我就只当眼不见,心为净,权当没有过这个儿子。”
这事儿倒是不好多说,偏生老十四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对于这位宝二爷倒是多有打听,眼见贾环不吭声,就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出声:
“贾环,你这些日子是不知道,你那二哥,如今算是在花楼里出了名的恩客!花楼里的姑娘,如今都是重金求他一首浓词艳曲,就指望着靠这个扬名声呢!”
还有这事儿?
贾环倒是真不知道。
贾府。
说起来,夏金桂原本也瞧不上贾宝玉,只是如今肚子里揣上一个,心思难免多了些,且贾宝玉整日地不着家,她自个儿在后宅里,偏偏每日还要应对贾母和王夫人的冷言冷语,夏金桂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出嫁前,缘何母亲的目光是如此的复杂。
做高门大户的奶奶难!
做高门大户的妾室,更是难上加难!
偏生在时候,前头的婆子匆匆迈着碎步,来到堂中,轻声道:
“姨奶奶,隔壁的赵姨太太来了,说是想要同您说几句话儿。”
夏金桂掖着眼角的手一顿,怔愣少许,不自觉地反问一句:
“你说……是隔壁将军府的赵姨太太?”
说完,夏金桂猛地直起身子,连忙正了正心神:
“请!快请进来!”
说着,夏金桂眉眼一动,便又开口:
“不,你等等,我同你一道去请赵姨太太!”
厢房中。
赵姨娘看着夏金桂不无讨好的神色,心下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她原本不过是贾府的一个家生奴才,结果如今就连夏家千娇万宠的姑娘,也只能一脸讨好地看向她。
只是想归想,赵姨娘嘴上却丝毫不停,端起茶盏,露出个笑来,于是就道:
“你如今在府里头的处境,便是我看了也难免要叹息。好好的大户人家姑娘,再不济也能入宫小选,混个女史、女官当当。如今说是高嫁,可是真要说起来,宝玉与你都不过是半斤八两,他既无爵位,又无功名傍身,真要说起来,你便是连正头奶奶,又怎么做不得?只是你如今怀了孕,宝玉又在外头顽耍……咳咳咳,算了,这话我原本不该说的。”
赵姨娘这话,夏金桂知道,她这是来挑事了,但是夏金桂却依旧忍不住追问:
“姨太太此话怎讲?”
赵姨娘叹息:
“这我倒是不好说了,只是从外头的采买那处听闻,宝玉如今算是花楼里,千金一掷、有名的恩客呢!”
千金一掷?
这千金,宝玉还能从哪来?
夏金桂一口气没咽下去,险些两眼翻白。
日子一晃而过。
水泥的初次凝结,需要七日,随后二次凝结就是二十八日。
也是在第五日的时候,贾环的院试成绩……放榜张贴了。
这一日,荣国公府、将军府的王夫人和赵姨娘,都不约而同地迈入后院的小佛堂。
只是同赵姨娘盼望的好消息不同,王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在求佛祖保佑,保佑贾环此次院试落第,也好了却她心中的执念。
否则宝玉落第,环哥儿中举,王夫人只要想到这般情形,就觉得额头一阵一阵地疼,似乎连心口都喘不过气来。
正此时,却突然听闻外头有动静传来。
王夫人豁然起身,扭过头,唤来贴身的婆子,定了定心神,这才道:
“可是外头有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