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无力,心中五味杂陈。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实在傻,她甚至都不清楚人家的病史,过敏史,怎么敢贸然替她签这个字。可另一方面,徐心文知道只有她跟来,她既然授意,必定是对她全然信任,假使她知道她拒绝签字,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彻底辜负?再队暗一点想,刚才被打断时,她竞然可耻地松了一口气,有律师来替她开口拒绝,她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不承担责任。
她就是这样胆小如鼠的人。
头脑不行,又没才干,遇事冲动一头热,连做个好人都不彻底。假设她没生在易家,没钱没人脉,没有财产可继承,没有孟岑筠给她收拾烂摊子,没有那么多人替她保驾护航,她什么都做不好,她什么都不是……那么冷,冷到她浑身发颤,一股猛烈的愤怒与委屈如同强酸直冲上头顶,酸得面目扭曲,酸得青筋暴起。兰嘉弓着脊背,如同筛糠那般抖动着,突然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大小姐!”
卢严和秦柯一齐转过头来,愕然出声。
两人都没上前去拦,而是熟练地掏出电话打给左泰,他就守在医院门口。兰嘉跑过长长的走廊,飞快地钻进电梯,抖着手按键,等待,焦急的心脏狂跳,门开了,再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出去。逃跑,逃跑,逃出这牢笼,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抹了把眼泪,拼了命地加快奔跑的步伐,然而下一秒,嘭一-的一声,鼻子剧痛,她直直地撞上一堵墙。
兰嘉头脑眩晕,还未看清是什么,只感觉手腕突然被紧紧箍住,力道大,疼得发胀。
她泪朦朦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极深邃的眼,纹路明显,极富岁月痕迹的一汪深潭,盛满了被冒犯后的不悦。
兰嘉有种恐惧的心悸,连忙致歉。
“孟总,您没事吧?"一旁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忧惧地问,胸牌上标注着副院长职称。
西装笔挺的男人没讲话,只是盯着兰嘉看,如同蛇信探舐,危险而严密地扫视她脸孔的每一寸细节。
她亦梗着脖颈望向他,来不及思考,只呆愣地记住他发丝浓黑,双鬓却花白,面容十分立体,骨架子紧紧绷住因为年岁而松软的皮肉,因而显不出实际年龄来。
她直觉他不是好惹的人,就算惹得起,今晚也不想再给家里惹事,于是退却一步,神态也软化了。
“对不起。”
兰嘉将手腕挣了挣,那人也便顺势松开了。见他没有要借题发挥的意思,她低着头,赶紧夹着尾巴逃跑了。男人仍然立在原地,偶然瞥见地上遗落的物件,一旁的副院看他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地捡起来递到他手中。
是个白色鳄鱼皮的小卡包,最下方贴了枚很迷你的章鱼图案贴纸,小女孩的东西。
他打开,里面夹层中放了好几张各大银行的黑金信用卡,扫视后略过,指尖停留在其中那张身份卡片上。
抽出来,看到头像照片,大约十几岁的模样,长发扎成马尾。眼神青稚,脸上稍带婴儿肥,克制地抿唇笑着,颊边有小梨涡。姓名栏上写着:易兰嘉。
“易兰嘉……
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舌尖轻抵,慢条斯理地咀嚼一朵花。兰嘉疯狂地逃出医院大门,竞然迎头碰上宋青渠。他见她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焦急地冲上前来。“发生什么事了?”
兰嘉喉咙一梗,双腿软弱地跌倒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