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连理枝
一只大手握住她后颈,牢牢地往下按,嘴里塞进异物,侵略性地撑开,撑大,张得快要裂开了。
兰嘉弓成一只虾的模样,胃里闹得天翻地覆,食流阵阵上涌,五脏六腑急剧地缩紧了,齐心协力的排斥反应。便只听见“呕"的一声,如同开闸泄洪,刚才吃进去的冷食,连同晚上那碗麻辣烫,一齐哗啦啦地吐出来。“继续,还没完!"孟岑筠厉声命令。
手指继续往她嘴里钻,恨不得通过喉管钻进去,将她可怜的胃袋掏空榨干。兰嘉被这强制性的动作逼得眼泪直流,又难受又恶心又屈辱,拼了命地挣扎,奈何被人死死压制住,仰不起头,空余的一双手发了疯似的乱挥乱舞,像溺水濒死的人求救,可惜没人拉住她,只好死命地扣住马桶边缘,扣得指甲都泛白。胃痛得痉挛,仿佛有台高速运转的吸尘器,无可抵挡地将她向外拉扯。忘记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了,讲流产手术,已经成型的胎儿要吸出来,冰冷的负压吸引器对准它,只需要噗一-的一下,稚嫩的小手小脚就被强大吸力扯断,连同脑浆与残余组织,血肉模糊地脱离母体。
生殖总是有种浸入骨髓原始恐怖,而兰嘉此刻的痛苦,也仿佛与这种远古的恐怖有共通之处。
又是哇一一的一声,胃里最后的那点存余也吐出来了。她脸青绿,双眼却通红,整个人像只干瘪的面口袋,被翻个底朝天,皱巴巴地蜷成一团。孟岑筠终于松了手,视线仍落在她身上,看见她因为弓身而露出的一截瘦弱脊骨。
太瘦了。
皮肤绷紧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凸起的骨节顶破。他不禁想起多年前,带兰嘉去看一位老医生。那时他私下里对他说了一句,咕哝似的:体质这样弱,很难留得住。怎么会留不住?怎么能留不住?
他偏不信邪,拼了命地,求遍名医也要留住她。悉心看护了这些年,却也仅够让她平安长到现在。至于其他的……他总是做不好。
总是错。
兰嘉还在吐酸水,他见她难受的样子,本能地想要摸摸她脊背,可刚伸出去,便发觉手指上仍有秽物,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不敢碰她。孟岑筠站起身,像阵风一样出门去。
此刻兰嘉也艰难地抬起头,浑身瘫软,不知是不是连胆汁都吐出来。她放下马桶盖,按动按钮,刺激的抽水声响起,污秽之物都被冲刷掉。干净了,所有沉重的负累也空了。
孟岑筠很快回来,兰嘉转过头,和半蹲身子的他对上视线。经历刚才这一遭,两个人脸色都很坏,尤其孟岑筠,仿佛刚才剧烈呕吐的人不是她。
他眼深沉,直直地望定她,却隐秘地流露出少许温情来,脆弱而柔软地望她,向她递来一杯刚接的温热水。
兰嘉亦回望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唇,酸绵的四肢调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孟岑筠仰视她,几近诱哄地劝道:“喝点水,润嗓子。”兰嘉凛着一张脸,突然发作,刷地一下打掉水杯。玻璃掷地,碎片四溅,清脆的一声巨响。
这算什么?事后的一颗甜枣吗?她不要!
见她取闹,孟岑筠没生气,也没说话,隐忍着什么似的,一双眼定定地看向她。
都这样还没反应?他永远理智冷静的姿态反衬托她像疯子。他永远觉得她胡搅蛮缠,不将她放在眼里。兰嘉咬着牙,热泪夺眶而出,心却突然硬起来,手臂一扬,刮起一阵锐利的风,居高临下地打了他一巴掌。
掌心被震得木然。
空气也安静了。
孟岑筠微微偏过头去,永远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散落下来,遮住半只眼睛。难以置信的一幕。
她打了养育她十年的哥哥。
倒行逆施的罪恶之子。
兰嘉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一点没觉得自己是昏了头,她就是故意的,清醒得不得了。
犹记得小时候,保姆送她去上钢琴课,太枯燥,课间偷瞒着人跑到公园玩,许多小孩都在玩滑梯,正排着队,却有人故意挤兑她,是个高年级小胖子,鼻孔对着她,不屑的神气:“喂,竹竿,你挡住我的路。“后来怎样呢?她将他骑在沙坑里打他。似乎有了狠劲,人就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愤怒的拳头乱挥,竟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保姆在中途匆匆赶来,大惊失色,骇然地将她拉起来。头发毛了,浑身都是泥沙,脏得像流浪猫,她却很高兴,得意洋洋地对保姆说:“我打赢了。“保姆脸色难看地“唔"了声,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了一遍,怕承担责任。那时她听见她咕噜了一句:“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小女孩?穿公主裙的野兽。”她一直记到现在。
当然也只赢过那一次。
事后回家挨了顿狠批,不是责怪她打人不对,而是怕她有闪失。她是母亲流掉一个孩子后千辛万苦生下的,异常地受宠,简直没有底线。估计也是从那时候起,心理就歪曲了。
她行事一直很简单,受了欺负,就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不计后果。谁让她痛了,那她势必也让对方品尝到同等痛苦,不顾情面。到现在还是这样,在外披着一层涨大了的人皮,内里还是幼时那只野兽。明姨时常端详她,笑着,却又有点担忧地喃喃:“怎么总是一副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