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发今日特意鸡鸣即起。
早在五月间,当吴记川饭初为国子监供应及第粥时,他便存了尝鲜之心。
奈何晏起成习,每每等他翻身下床时,及第粥早已被抢食一空。
今日是吴记川饭最后一回供应早膳,无论如何也要抢得一碗!
滋味好坏姑且不论,但求在秋闱之前,讨得一份好彩头。
刚一睁眼,耳畔已传来慈窣的人语和衣物的摩挲声,昂首一瞧,不好!竟已有这许多人起身!他立时惊坐而起,衣容也顾不上整理,跛上皂靴发足奔至门外!
晨光熹微,粥食尚未送达,摊前早已排起长龙,打眼一望,何止百人!
“天亡我也!!”
欧阳发披头散发,仰天嗷嗷叫唤,引得来往同窗无不驻足侧目。
“唉!”
欧阳发垂头丧气,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今科若不得中,岂是我学力不逮?分明是天意弄人!全怨吴掌柜不多备几桶及第粥……
他只好踱至别家摊位,囫囵吞些饭食,随后回书斋和斋舍里将箱笼行囊收拾齐整,只待午后迁返旧邸。等到东方大白,估摸着辰时将近,他便悄然掩上斋舍门扉,向着自家府邸行去。
同时出发的还有程颢和程颐,走的却是不同的方向。
兄弟二人自崇明门入内城,直奔大相国寺而去。
沿途车马塞道,行人如织,往前眺望,熙攘的人流一直延绵到州桥。
行不多时,忽见前方一道青衫背影甚是眼熟,二人加紧步伐追上,果是刘几。
程颢面露讶色:“之道兄何往?”
刘几坦然道:“自是去大相国寺寻吴掌柜。”
“可你前日分明倡言不去……”
“某只倡言诸君勿往,几时说过自己不去?”
二程相顾莞尔。
复行二三百步,忽又瞧见三个同窗,俱是前两日信誓旦旦绝不往大相国寺捧场者!
十二目交投,瞬间洞悉彼此心思。
众人对前两日的慷慨陈辞绝口不提,只抚掌相视而笑:“此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
六人鱼贯入寺,随喧腾的人流涌至第二重大三门内,一群排成蜿蜒长队的青衿学子猛地撞进眼帘!定睛一瞧,只见摊位上高悬吴记川饭的布招,可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刘几的笑意立时僵在脸上。
说好的共进同退,绝不捧吴掌柜的场哩?!
竞来得一个赛一个早!委实可耻!!
众书生也已瞧见他们,纷纷打趣道:
“之道兄何其迟也!我等还以为你果真不来了!”
“还愣着作甚!速至队尾排队!”
“吴掌柜炸的炊饼片当真酥脆至极,配上这秘制酱料,更是一绝!”
“是极!某正是为这碟酱买的炸炊饼!”
见一干同窗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六人哪里还敢耽搁?忙不迭排到队伍最后。
当欧阳发领着四弟赶到大相国寺,看着摊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瞬间出离愤怒了。
我好歹还玩下文字游戏,找弟弟来做做样子,你们连演都不带演的,径直食言而肥是吧!
欧阳发本来打算让四弟去排队,届时便声称是自家弟弟想吃,和自己无关,以此开脱。
真是多此一举!
怪只怪自己没能完全抛下羞耻之心!
欧阳发常常因自己道德感太高而与这群同窗格格不入。
他既恼又悔,哪里还顾得上差遣弟弟,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排至队尾。
扭头一看,四弟竟没跟上来,反倒朝摊位里走去,忙问:“你作甚去!”
欧阳辩笑答:“有大哥排队足矣,四郎自当坐候佳音。”
说罢便冲吴铭叉手行礼:“哥哥,我走累了,可否在此歇歇脚?”
欧阳发眼睁睁看着弟弟落座摊内,头顶有彩幕遮阳,手中有蒲扇摇风,好不惬意!
再看自己,顶着烈日挤在这臭熏熏的队伍里,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今日何以这般晦气,自睁眼以来便没一件顺心事……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人生之多艰!
欧阳辩没心思理会哥哥的情绪,他的目光已被盆中金黄的炊饼片牢牢吸引住。
“吴掌柜!”
这时,恰轮到狄咏挑选菜品,他将食盒递给李二郎,一如既往的豪气:“来个一贯钱的。”视线扫过桌上的各色美食,最终落在炸炊饼片上,尽管听起来十分寻常,但吴掌柜素有点石成金之能,再寻常的食材亦能做出花来,既是新菜,非得尝尝不可。
于是问:“这几种炸炊饼有何不同?”
吴铭介绍道:“有原味的,有蛋液的,还有夹臭豆腐的……”
“臭豆腐?”
“此乃小店秘制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小官人可要尝尝?”
“各来一个!”
吴铭又说:“原味的可以蘸酱吃,小店有三种秘制蘸料:炼乳、椒盐和酸甜酱,小官人想要哪种?”“各来一点罢!我另外付钱。”
狄咏不假思索。
来都来了,自然要挨个尝尝,反正爹爹给报账,不差钱!
适才便听闻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