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宾客大多只吃过寻常蛤蜊,车螯倒是头一回品尝,无不惊叹其鲜甜甘美,远胜其他!
欧阳修举杯敬韩绛:“幸得子华惠赠,我等方能享此人间至味啊。”
“永叔兄谬赞!”韩绛举杯回敬,“车螯固然鲜美,可若无吴掌柜巧手点化,施以匠心烹制,亦难达此境地。车螯之味,竟已沁入这嫩滑蛋羹之中!”
“是极!”
满座皆捻须拊掌,深以为然。
众人且品且论,箸匙交飞间,碗中贝肉转瞬即尽。
欧阳修看着盘中的累累空壳,不禁心有所感,曼声吟哦:“累累盘中蛤,来自海之涯。坐客初未识,食之先叹嗟”
语至半阕,忽然双目炯然,醉翁环视四座,朗笑着提议:“诸君!值此鲜味在喉,兴致方酣,何不以“车螯’为题,即兴联句或赋诗,权作席间清娱?”
“合该如此!”
“妙极!妙极!”
众人齐声应和,继而赋诗联句,把酒畅谈,不必赘述。
与此同时,第十一碗车螯蒸蛋也已呈至老大和老四面前。
欧阳辩的眼神霎时直了,嗅着随热气溢散的鲜香,盯着碗中诱人的美味直舔嘴唇。
欧阳发将弟弟的馋样看在眼里,轻咳一声,正色道:“四弟,这道车螯蒸蛋,蛋羹实乃精华所在……”欧阳辩立刻接话:“既如此,辩儿当效孔融,礼让哥哥独享精华,这些车螯我全吃了便是。”说罢,伸手去捧碗。
欧阳发连忙按住四弟的手。
兄弟俩无言对视,沉默半响,欧阳发方才不甘不愿道:“老规矩,一人吃一半”
“情谊永不散!”
欧阳辩一口应下。
灶房里,吴铭已经“让位”给孙兴,后者着手烹制汤饼,即面条、面块等用水煮的面食。
下人的吃食自然不能和主人相比,连面粉也按精细程度做了区分。
平日里,孙铛头和灶房里的杂役尚且可以偷吃点老爷的好菜好肉,今日有外人在场,只能规规矩矩地做饭。
吴铭三人也入府随俗,蹭了一顿“员工餐”。
见识过吴掌柜烹制的美味珍馐,孙兴不免有些赧然:“粗面淡汤,教吴掌柜见笑了。”
“哪里的话?”吴铭不以为意,“孙铛头手上功夫了得,吴某佩服得紧。”
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吴铭没怎么练过白案,在揉面和面这块儿,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孙兴,术业有专攻嘛。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铛头揉面和面的本事再好,也弥补不了食材本身的不足,这碗粗面算不上好吃,但很饱肚子。
吃完午饭,差役进灶房传话,第四盏下酒的演出节目快要结束了。
师徒俩接着做菜。
十贯钱十个人的席面,一共二十四道菜,这个规格对欧阳修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说真不算高。考虑到今天是醉翁的寿辰,吴铭仍然安排了八道硬菜,算上临时增加的车螯,便是九道。
当然,硬菜的标准是因时而异的。
像文蛤蒸蛋这种菜,放在21世纪根本不配上桌。但在本朝,用梅尧臣的话说便是:“殊非北人宜,肥羊噉脔块”,车螯的食用方法雅致,不同于北方人那种大口啃咬肥羊的粗犷吃法,因此更适合文人雅集。话虽如此,羊肉仍是宋人宴饮时不可或缺的高档食材。
吴铭今日准备了三道羊肉菜:烤羊肉串、葱爆羊肉和手抓羊肉,分别安排在第五盏、第七盏和第十盏。炭火炉,启动!
“第八盏:赛螃蟹、姜汁豇豆一”
报菜声伴着西时的钟声杳杳传来,李二郎也在此时带着最后四盏酒和醉翁家眷晚饭的食材返回。从午时行第一盏酒起,到酉时才行至第八盏酒,看来宴饮结束得等到晚上八九点去了,这效率可比法式大餐低多了。
上完菜无事可做的时候,谢清欢和李二郎便趴灶台上打盹。孙兴倒是一点儿不困,孜孜不倦地同吴掌柜交流心得难得遇到一个身怀绝技且乐意指点的高人,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听吴掌柜一席话,胜烧十年饭。
孙兴越聊越觉得自己和吴掌柜之间隔着天堑,这种差距不单纯是技艺上的,还有器具、食材、调料……不同食材用不同的刀具来处理,有的食材比如千丝豆腐的豆腐竟然是自己点的,以及各式各样、千滋百味的秘制酱料……吴掌柜在厨事上用功之深、造诣之高,令孙兴自愧不如,高山仰止。
西时一至,便该为欧阳夫人和四位小官人烹制晚饭了。
吴掌柜今日用到的大多数食材都是提前备好了菜料的,可李二郎适才竟带来一条活鳜鱼。
孙兴好奇询问:“吴掌柜这是要做酒炊鳜鱼还是鳜鱼羹啊?”
吴铭摇摇头说:“是松鼠鳜鱼。”
???”
莫说孙兴,连谢清欢也是一怔,赶紧凑到师父耳边,低声提醒:“师父,咱们没买松鼠。”吴铭失笑道:“这道菜形似松鼠,故此得名。把鱼剖了吧。”
“好!”
谢清欢立刻挽起衣袖剖鱼。
孙兴见谢厨娘剖起鱼竞异常娴熟麻利,不禁感叹:果真名师出高徒!搞得他都有点想拜师了。转念一想,自己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