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车夫拉紧缰绳,太平车稳稳停在欧阳府宅门前。
这次来,醉翁家的景象远较上次热闹喧腾,虽然距开宴尚有些时辰,但府宅内外早已是一派熙熙攘攘的喜气。
受邀助兴的各路艺伎伶人络绎而至。府邸外,青绸油壁香车、骏马雕鞍络绎于道,蹄声碎夹杂着车轴辘辘,将门前长街渲染得一片喧腾。
不等太平车停稳,一青衿书生已快步迎上前,热情喊道:“吴掌柜!”
不是欧阳发还能是谁?
吴铭早瞧见他了,跳下车叉手行礼:“小官人!”
“等候多时了!”
欧阳发探头望向车内,不由得讶异挑眉:“吴掌柜备的食材会否太少了点?”
吴铭笑着解释:“这只是一小部分,其余食材暂时存放在店里,待开宴前再运来料理,方能保其鲜脆如初。”
“吴掌柜好生讲究!没有冰镇凉茶么?”
“酒水茶饮由茶酒司供应。”
“爹爹糊涂啊!”
欧阳发唤来两个下人,和吴铭三人一起将车上的东西搬进府里。
府邸之内更是人声影动,交织如沸。
帐设司已在院中布下席次并搭起演出的台棚,排办局忙着迎接各色艺伎伶人。
素妆淡抹的琴伎正调试琴弦,彩袂翩跹的舞姬正整理衣装,诙谐逗趣的杂剧伶人正互对戏词;更有一排年轻貌美、统一着装的女子执事在列,垂首待命。
吴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些是……”
欧阳发笑道:“台盘司专司侍宴的女使,负责侍奉酒食、撤换碗盘。”
疯球了!有这么多美女小姐姐侍宴,吃什么不香啊!
“大哥!”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儿小跑过来,身着宝蓝色锦缎圆领袍,腰间束带嵌着白润的玉石,年龄虽幼,衣着却颇具大人模样,只是跑得急切,袍衫略有些松垮,倒显出几分童稚气来。
细细打量,眉眼依稀可见欧阳发的清俊轮廓,正是醉翁的幼子欧阳辩。
他跑至哥哥跟前站定,认真道:“娘亲正在寻你!”
忽又使劲吸嗅鼻翼,一丝淡淡的卤香钻入鼻间,引得他喉头连接滚动,视线亦循着香气落到吴铭手中。欧阳发指着走廊前方说道:“吴掌柜,前面不远便是灶房。”
“吴某省得,不久前来过一回。”
欧阳发笑着点点头,拱手告辞。
走了几步发觉弟弟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弟弟仍驻足原地,眼巴巴地盯着吴掌柜,扬声喊道:“四弟!”
欧阳辩这才醒过神来,恋恋不舍地随哥哥离去。
和前院的热闹景象相比,灶房里就有些冷清了。
“吴掌柜!”
孙兴刚把茶酒司、果子局和蜜煎局的人送走,灶房里除了刚送来的茶饮酒水、鲜果干果和蜜钱果脯,还有肉行和菜蔬行送来的各色食材一府中仆从和杂役的伙食仍由孙铛头等人烹制。
见吴掌柜带来的食材不多,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免不了又是一番解释。
“师父·……”
火旺悄悄扯了扯师父的衣袖,朝吴掌柜带来的厨刀努了努嘴。
孙兴扭头看去,霎时瞠目愕然!
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刀具,这很正常,可吴掌柜的刀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七八把!
随后发现这些刀并非吴掌柜一人所有,竟有一半属于徒弟谢厨娘。
连徒弟都有这么多刀么?!
同为徒弟的火旺艳羡不已。
但他俩不知道的是,吴铭并没有把所有刀具都带来,只带了常用的生食刀具和熟食刀具各一套。不怪他二人吃惊,毕竟,请工匠锻打一把趁手菜刀的价钱委实不菲,莫说宋代,哪怕是民国时期,许多厨师仍是一把刀走天下。
比起数量,孙兴更发现吴掌柜的刀非同一般,不仅色泽银白,晃得人眼晕,刀身更是薄如蝉翼,锋利异常。
他心头疑惑:如此薄的刀刃不会崩折么?
时候尚早,吴铭并不急着备菜备料,只把车螯倒入清水里,添入少许食盐静置。
孙兴是个北食铛头,这辈子都没去过海边,也几乎不曾接触过海鲜食材。
唯一一次烹饪蛤蜊,还以失败告终……不提也罢。
往事虽然不堪回首,但他绝不会因此固步自封,见吴掌柜处理车螯,立刻虚心请教:“这是作甚?”吴铭耐心解答:“这种带壳的海鲜,肚子里蓄着沙土,烹制前先用盐水泡一泡,可以促使它吐沙。至于盐的用量,一盆水大概放这么多……”
孙兴恍然,忍不住问:“吴掌柜是川饭铛头,为何懂得这许多?”
“吴某年轻时曾仗剑走天涯,天南地北都去过,对各地食材的处理方法亦略知一二。”
这是实话,虽然不曾仗剑,但确实走过天涯,当然,指的是一千年以后。
“吴掌柜见识广博,孙某佩服!”
这时,屋外响起数声问候:“小官人!”
欧阳辩“嘿”地一声跳进灶房里,循着香气哒哒哒跑至装有卤味的盆前,抬头望向谢清欢,清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