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狄咏探头往食盒里一瞧,不好!
他每日带菜回来,拿到爹爹屋里之前,都会先分一半出来留待自己解馋,今日分菜时似乎手有点抖,多给自己分了些。
问题不大。
他一本正经道:“今日买了几样新菜,孩儿怕爹爹吃不惯,先替爹爹尝了下滋味。”
空气突然安静。
狄咏垂首待命,父亲的目光如芒刺在胸,令他感觉随时都有挨揍的可能。
所幸,父亲的脾气已不复当年那般火爆,终是移开了目光。
狄青早料到这小崽子会偷嘴,他这几个儿子里数老二最像他,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情。
狄咏暗暗松一口气,抬头笑道:“孩儿今日吃了一碗千丝豆腐,那豆腐切得……”
“嘭!”
狄青不知从哪儿掏出根大棒,往地上使劲一敲。
狄咏吓得后退半步,赶紧住嘴,岔开话说:“孩儿今日打听了下,吴掌柜不仅经营店铺,还上门替人操持宴席,爹爹若想品尝吴掌柜的手艺,大可以……”
“爹爹!”
王衡在书房门口探头,脆生生地喊。
王安石将手里的请柬合上压在书下:“进来吧。”
“爹爹,我已背下《千字文》前十六句!”
王薇在父亲跟前站定,张口便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前四句背得最熟,越到后面越磕巴,磕磕绊绊地,总算背完了前十六句。
王安石摇头道:“死记硬背不可取,你可懂得其中意涵?”
“我……略懂。”
王衡生怕爹爹考校,赶紧岔开话说:“我还学会好多字哩!我终于知道吴川哥哥的全名了!”“哦?他叫什么?”
“吴记川!”
“哈哈哈……”
王安石为之绝倒,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意,问道:“招子上有四个字,前三个字若是名字,那最后一字何解?”
“最后一字先生还没教,待衡儿学会了再告诉爹爹!”
王衡一副学会了再给爹爹答疑解惑的模样。
“爹爹,先生今日还夸衡儿了……”
王藏假借先生之口,盛赞自己学习多么多么用功,末了话锋一转道:“这个旬休日,爹爹可不可以带我去吃点好的?”
王安石知她所想,正色道:“这个旬休日,你吴川哥哥要去别人家里操持宴席,他家店铺不会开张。”“阿……”
王衡难掩失望之色,想了想,又问:“爹爹如何知道?”
“爹爹曾听旁人提及,不会有错。”
自然是送请柬的人告诉王安石的。
欧公的请柬上没有写明可以携带家眷,所以他不打算带女儿同往。
见七娘紧着嘴闷闷不乐,王安石揉揉她的小脑袋,安抚道:“这样吧,等你弄懂了《千字文》前十六个字的意涵,爹爹便带你去寻吴川哥哥。”
“好!”王衡瞬间满血复活,“衡儿这便去请教先生!”
“沈官人!陈官人!诸位有些时日没来了!”
刘保衡殷勤地迎一众公子哥上楼。
“刘掌柜哪里的话?我等前几日不才来过么?”
“那也有好几日了,一日不见诸君,如隔三秋啊!”
刘保衡面上笑脸迎人,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这群公子哥本是状元楼的熟客,这几日竟改去吴记用饭,偏生去吴记须得路过状元楼,他看在眼里,焉能不恼?
沈廉叔打趣道:“要是贵店的莺莺娘子也似刘掌柜这般记挂我等,那该多好!”
众人都笑起来。
刘保衡立时顺着他的话茬说:“莺莺娘子又何尝不是朝思暮想?眼见着官人们日日过状元楼而不入,只道是自己服侍不周,惹了嫌隙,整日捻着手绢儿愁眉不展,暗自饮泣垂泪,唉,那腰肢儿眼见着都细了一圈!真真可怜见的!”
众人闻言,怜香惜玉之心顿生:
“哎呀呀,罪过罪过!竟教佳人如此伤怀,倒是我等的过错!”
“待会定当自罚三杯,好生给莺莺娘子赔个不是!”
七嘴八舌,皆嚷着要温言软语安抚美人。
沈廉叔却忍不住拱火:“实不相瞒,我等这几日在吴记用饭。吴掌柜的手艺当真出神入化,那千丝豆腐做的,啧啧,更胜贵店的蚕丝豆腐三分!”
刘掌柜一愣,认真道:“沈官人说笑了,小店的蚕丝豆腐以香浓鸡汤打底,比之吴记的千丝豆腐,只胜不输。”
张远做的蚕丝豆腐他亲自品尝过,论刀工不输吴记,论香味,犹有过之,要说有何不足,便是豆腐不如吴记的雪白细嫩一也不知对家上哪儿进的货,他差人逛遍东京也没寻到同款。
综上所述,自家的蚕丝豆腐不说胜过吴记,起码也该是平分秋色,何来“更胜三分”一说?这话他万难接受。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大笑,这笑声听在他耳里颇有些讥嘲的意味,格外刺耳。
陈君龙拍拍刘掌柜的肩头,好心劝道:“吴记川饭距状元楼不远,刘掌柜何不亲自去开开眼界?”说罢便不再理他,直奔二楼雅阁,扬声喊道:“莺莺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