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奶和冰棍被老板放在同一个泡沫箱里,被厚棉被包裹着,打开的瞬间一层寒气往外冒,但拿在手里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怎么冰了。两个人就站在供销社门口的屋檐下吃。
罗雁咬一口都觉得是软的,化开的糖水顺着她的手往下滴,急得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嘴巴都快合不上,仰着头嚼。
周维方:“慢点,当心呛到。”
罗雁鸣鸣哇哇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发现实在是说不清楚,摆摆手。周维方:“吃完再说。”
罗雁嚼得更快了,好容易把最后一口咽下去,这一丝冰凉让她的灵台清明一一周维方是这么会体贴照顾人的性格吗?但她一时半会又有点捋不清,眨巴眨巴眼:“要走了吗?”周维方:“等会。”
他跟供销社的人借一瓢水:“手伸出来。”居然都忘了要洗一洗,罗雁摊开手,上半身微微往前倾,视线也跟着往下票风。
从周维方的角度,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浇完这瓢水说:“走吧。”接下来的这段路程,罗雁走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周维方递了几次话头,看她都没怎么接上,问:“是不是走不动了?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先到店里等我,半小时我肯定到。”罗雁现在心里多少有点像乱麻,她也有些疑心心是太阳晒的,擦擦额头的汗:“那,那你慢点。”
周维方:“好,你可以看会书,楼上枕头底下有本小说,还挺好看的。”罗雁随口答应,骑上车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她这人责任感重,觉得既然是自己主动提出要送他回店里的,总得有始有终才行。
周维方挥挥手催她向前,盯着她的背影懊恼:“早知道是走路不缠她了。”罗雁其实也没想到走起来要这么久,到店门口停好车。张宏民正翘首以待有个客人进来好发挥所长,招呼她:“您好,您是买…”后面的几个字没说完,已经被大徒弟打断:“师傅家里今天有喜事,估计没那么快回来。”
哦,是认识的人啊。
张宏民心下觉得可惜,又到门口去张望了。罗雁也不认得他,心想还是不打招呼能省点事,说:“我知道,他就在后面,我等等他。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大徒弟摘掉手套给她倒水,又殷勤地摆上零食。倒叫罗雁有点不好意思坐,手捏着裤边。
大徒弟看出来:“那你坐,我忙去了。”
罗雁暗自松口气,莫名地有些出神。
说句实话,她对别人的喜欢向来不太敏感,就像是日升日落一样,习以为常的东西谁会惊讶?
然而想到这个人可能会是周维方,她的心里下意识是否定的一-和此人好坏无关,纯粹是对事实的否定。
要按她一贯的做法,大概是在察觉之后拿出拒绝的姿态,只需要冷淡些,多数人也就知难而退了。
但周维方是知道难这个字怎么写的人吗?罗雁觉得不是。她想到这一点就有些头疼,再细想还有哥哥,脸就已经皱成苦瓜了。周维方进店里就看她愁眉苦脸的,往前走两步问:“不舒服吗?不会中暑了吧。”
罗雁都还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吓一跳:“不是说半小时,你骑车了?”
周维方:“没有,我从四中家属院穿过来的,抄的近道。”罗雁以前偶尔会去家属院找老师,问:“不是只有一个门吗?”周维方:“今年新开的侧门。”
人一毕业,母校曾经熟悉的东西也会变得陌生。罗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去图书馆了。”周维方当然要留她:“外面那么热,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他实在担心跟自责,还加一句:“这要中暑我怎么跟你哥交代。”只是因为哥哥吗?也许是因为拨云见雾,罗雁现在从他的每个表情里都揣测出许多的含义。
她道:“我没那么弱,大拉练的时候我也是排头兵的。”那也是大拉练的时候,周维方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说:“那也坐会,正好帮我讲两道题。”
话到这份上,再说要走也不合理,但罗雁还是打算挣扎一下:“我看你中午喝挺多的,真不用先休息?”
周维方翻开书开玩笑:“要不我讲两道题给你听听?”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事,罗雁找不到别的理由了,认命道:“哪里不懂?”周维方手一指:“这儿。”
罗雁一看书脑子就是清楚的,深吸口气开始讲,不知怎么的有一半注意力却在周维方摇扇子的手上。
快别摇了,她现在是如坐针毡,说:“我不热,别费劲了。”周维方:“没事,我也热,扇扇凉快些。”罗雁还能说什么,毕竞人家的每句话乍一听都很合理,而她连占据道理的吵架都占不了上风,更别提这种情况,只好加快语速。说快,周维方还是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楚。他没意识到人家的赶时间,讲完这个知识点又翻下一页。
但也许做的是熟悉的事情,罗雁方才不知所措也有所缓解了。但她自己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件忽视就能揭过的事情,好像真的出现一些头晕眼花的症状。
可她没有意识到,这种慎重也意味着周维方在她心里不是那些随意打发的路人甲乙丙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