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猛地跳起来,手指头戳得老远。
只见官道尽头,一杆残破却依旧挺得笔直的“沈”字大旗率先闯入视线。
紧接着,是一支沉默的骑兵队伍,黑色的甲胄在午后有些发白的日头下泛着冷硬的光。
正是新昌县主沈嘉岁和她那七百儿郎!
人群嗡地一下炸开了锅,欢呼声浪差点掀翻了新昌县城低矮的城门楼子。
“是县主!县主回来了!”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县主没事!”
“看!后面!后面好多俘虏!”
欢呼声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七百骑兵后面,跟着的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头的俘虏队伍!
一个个南唐兵垂头丧气,被绳索串蚂蚱似的捆着双手,在骑兵的押解下,步履蹒跚。
那人数,黑压压一片,粗粗看去,绝对远超新昌县这点守军!
站在最前头的常县令,那张平日里总端着几分矜持的胖脸,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源源不断涌来的俘虏队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七百人出去,抓回来……这得有一两千吧?他脑子里嗡嗡的,完全算不过来了。
站在常县令旁边的燕回时,燕回时,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昨夜听到南唐五千精锐摸黑来攻城,他差点当场拔剑冲出去,被曹梓岳死死拦住才没乱了方寸。此刻看着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银甲染着暗红的血污,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脊梁挺得笔直,正含笑朝他望来。
燕回时只觉得一股滚烫的东西直冲眼眶,堵在喉咙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沈嘉岁勒住马,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轻刨地面。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依旧矫健,只是落地时,眉宇间那丝极力压制的倦色还是泄露了出来。“县主!县主神威!”常县令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小跑着迎上去,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下官……下官恭迎县主凯旋!这……这俘房虏………”
他指着后面那长长的队伍,舌头都有点打结,“这怕是有……有上千之众吧?县主仅以七百之众…这……这简直是神迹!神迹啊!”
他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沈嘉岁,恨不能立刻就知道这惊天逆转是如何发生的,“敢问县主,究竟是何等妙计,竟能如此以少胜多,俘敌无数?下官洗耳恭听,必当详录上报,为我新昌请功!”沈嘉岁将马缰随手丢给迎上来的亲兵,对着激动万分的常县令,只是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抬手随意地指了指身旁的燕回时:“战术安排?常县令,这个你问县马就知道了。昨夜全凭他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她一句话,轻飘飘地把所有解释权都推给了自家夫君。
常县令一愣,目光立刻转向燕回时,充满了探究和钦佩。
燕回时也被妻子这神来一笔弄得有点懵,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迎着县令的目光,沉稳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沈嘉岁没再理会常县令那欲言又止的渴求眼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常县令,俘虏分两拨。那一千二百普通南唐兵,”她指了指后面黑压压的大部队,“押去煤山矿场,干活赎罪。至于那个………”
她下巴微抬,点了点队伍中间一个被捆得尤其结实的年轻俘虏。
那俘虏穿着质地精良但已破烂不堪的锦袍,虽被五花大绑,头发散乱,脸上也蹭着污泥,但眉宇间那股子被强行压抑的桀骜和贵气却掩不住。
此刻被沈嘉岁点名,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狭长的凤眼死死盯过来,里面燃烧着屈辱和怨毒。“这位南唐的八皇子殿下,李明钰,”沈嘉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货物,“押送县衙地牢,单独关押,严加看守。等县马亲自审问。”
交代完毕,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着常县令和围拢过来的众人道:“行了,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夜,乏得很。”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着县衙内院走去,留下常县令和一众官员士兵在原地,面面相觑,满肚子疑问像猫抓似的。
内院的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喧闹的人声,沈嘉岁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垮了一瞬。燕回时紧随其后进来,反手关好门,几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切:“岁岁,怎么样?那手弹可还好用?你没伤着吧?”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确认她除了疲惫并无明显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嘉岁任由他扶着在榻边坐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锐光重现。“威力惊人。”
她言简意赅,拿起桌上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昨夜那种混乱局面,一枚扔出去,炸开方圆数丈,铁片碎石乱飞,当场炸死炸伤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整个南唐前锋营,被炸死的不下一千,受伤哀嚎的,怕有两千多。若非如此,我们七百人,如何能镇住五千人的溃兵,还抓回这么多俘虏?”燕回时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手弹”是他根据岁岁提供的古怪配方带人秘密试制出来的,但真实战场上的杀伤力,还是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