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转向沈嘉岁:“吓死我了,岁岁,我还以为这次能成呢!”
沈嘉岁神色平静,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她迈步走进工坊,那股混合着硝石、硫磺和木炭的独特气味更加浓烈。
地上散落着试验后残留的黑色粉末,墙壁被熏得发黑,几处角落还有焦糊的痕迹。
“说说,这次又是什么情况?”沈嘉岁的声音响起,冷静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燕倾城跟在她身后,踢了踢脚边一小撮颜色明显深一些的粉末,那是刚试验失败的火药残骸。“还是老问题,岁岁。”她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认真,“娘留下的册子上写的那个“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方子,大方向没错,这几次试验下来,我能肯定,这东西绝对能成!威力会非常非常大!”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愁绪覆盖:
“可这“一、二、三’的比例,太要命了,差一点点都不行!硝石多了,烧得快,烟大,但劲儿不足;硫磺多了,味儿冲,还容易还没点就自己着了;木炭多了,又死气沉沉,点都点不旺!我们试了十几种细微不同的配比,要么像刚才那样哑了,要么点了半天才“轰’一下炸开,能把人吓死!要么就“噗’一声,光冒烟没动静!”
她指了指工坊角落几个明显是新修补的坑洞和熏黑的痕迹,“瞧见没?那都是“迟来炮’的杰作。工坊里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点下去会怎样,太危险了。”
沈嘉岁默默听着。
她走到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木桌旁,拿起一小撮配好的黑火药粉末,在指尖捻了捻。
“比例的问题,只能靠你们一次次试,一次次记录,找到最稳定且威力最大的那个点。急不得。”沈嘉岁放下粉末,看向燕倾城和围拢过来的匠人们,“但眼下,还有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她拿起桌上一张简陋的草图,上面画着一个圆球状的东西。“这东西,就算你们配出了最完美的火药,难道要我们的将士们用手捧着它,冲到敌人堆里去点吗?”
众人面面相觑,老张头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县主说的是……总不能真用手捧着炸吧?”
“当然不行!”沈嘉岁斩钉截铁,“我们需要一个外壳。一个能包裹住火药,方便携带,更重要的是能在爆炸时,将火药的威力以更可怕的方式释放出来的东西!”
燕倾城困惑地眨眨眼:“外壳?瓦罐?陶罐?可那炸开了也就是些碎陶片…”
沈嘉岁摇摇头,指向工坊角落里堆着的一些炼钢厂送过来的薄铁片:“用铁。”
“铁?”众人皆是一愣。
“对,薄铁片。”沈嘉岁拿起一块巴掌大的薄铁片,边缘还有些毛糙,但已颇具韧性和强度。“我已经让钢厂那边按我画的样式,加紧打制这种薄铁壳,分成两半,中空,可以扣合起来,里面正好填装火药。”
她比划着:“在铁壳上留一个小孔,塞进我们特制的引信药捻。使用时,拉动引信点燃,然后用力扔向敌人!”
沈嘉岁的声音在工坊里回荡:“想想看,当它飞到敌人头顶或者人群里炸开时,会发生什么?”燕倾城皱着秀气的眉头,努力想象着。
火光?巨响?然后呢?
“首先是火药本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沈嘉岁的手猛地张开,模拟爆炸的冲击,“这气浪足以掀翻马匹,震碎人的五脏六腑!但更可怕的,是这层薄铁壳!”
她的手指重重敲在铁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药爆炸的力量会从内部,瞬间将这铁壳撕碎!这些被巨大力量崩飞的铁片碎块,会像暴雨一样,带着可怕的速度和锋利,向四面八方激射!”
沈嘉岁的目光变得锐利:“它们会轻易地穿透皮甲,甚至扎进血肉深处,能瞬间让一个人,甚至一群人,变成一个浑身喷血的筛子!”
“嘶!”工坊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匠人们脸色发白,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肉横飞的惨烈场景。
老张头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燕倾城更是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黑粉”加上“铁壳”意味着什么。
“岁……”燕倾城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抓住沈嘉岁的衣袖,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这东西太可怕了!它不该轻易现世,我觉得,不到山穷水尽,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把它拿出来用!”沈嘉岁看着燕倾城眼中的震撼与忧虑,沉默了片刻。
工坊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飘落的声音。匠人们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县主的决断。
终于,沈嘉岁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倾城。”
“这,就是我们新昌县最后的底牌。”
“非万不得已,绝不示人!”
她拿起桌上那本纸张已经泛黄的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抚平一页。
册页上用娟秀却带着几分刚劲的字迹写着“一硝二磺三木炭”等字样和一些潦草的图示。
这是她的婆母,燕回时和燕倾城的母亲贾卿茹留下的遗物。
贾卿茹当年或许也预见到了此物的惊天动地,或许受限于硝石硫磺的极度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