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库房里堆了上万块,都是新出窑的上等货!县主修府,只管取用,何时不够,邓家二话不说,必定立刻奉上!绝不耽误县主工期!”
那口气,仿佛他家就是土石做的山,任凭县主采掘。
沈嘉岁的目光淡淡扫过邓老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
钟家老爷子,三人中最为沉默寡言的那个,也已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字字都落在实处:“县主容禀。老夫留意到县主勘定的府基西面一角,连着一个小小的野湖。说来也巧,那片杂地恰是钟家荒废已久的一处边角地皮。”
他伸出手指,朝着工地西面远处隐约可见水光的地方点了点,“老夫细细察看了县主府的规制图样,那片野湖若能为府邸所用,添些水景,想来能增色不少。钟家今日便将此块地皮献给县主建宅,权当为府邸添一泓活水清泉。”
三大家族,三份重礼。
石狮子镇门,砖瓦管够,还白送一块带着湖景的地皮一一这手笔,在新昌县这地界上,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沈嘉岁站在土台上,居高临下。
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与其说是笑,更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她朝前踱了一小步,“三位老当家的心意,沈嘉岁领受了。新昌能有诸位长者坐镇、支持公事,是地方之福。”
这话听着熨帖。三位老爷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然而她话锋紧跟着一转,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是……我朝有明文律法,凡地方官于辖地内营建官署宅邸,不得收受属地商贾民人所献地土、物料。此例事关官声清誉,不可不察。”
她停了停,目光转向那对石狮:“这对石狮子,形制精美,规制合规。费心了。沈家管事自会依官市价银,登门结算钱款。”
她看向邓老爷子:“邓家砖瓦,同样按市价采购,造册登记,用多少,支多少银钱。多谢盛情。”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钟老爷子脸上:“至于钟老所指的那块地,确实毗邻府基西角。此地若确属钟家产业,县衙可即刻按市价评估其地价,由县衙工坊钱款支予贵府,当场交割地契文书。公事公办,此例不可破。”
字字落地有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钟老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换上了难以掩饰的愕然。
魏老爷子和邓老爷子也是微微变色,面面相觑。
送上门的大便宜,这位县主居然一一按原价掏钱?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工人们,虽然听不太懂那些文绉绉的“此例不可破”,但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意思一这几位土皇帝送来的东西,县主大人都不要白拿,她是真金白银买下的!!
有胆子大点的匠人,偷偷望向沈嘉岁的眼神里,除了敬畏,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魏老爷子毕竟是老狐狸,最初的错愕过后,脸上立刻又堆起了深深的笑容:“县主清廉自持,持法严明,真乃我新昌之福!老朽等遵命就是。”
他向邓、钟二人示意。
邓老爷子心中肉疼那上万块砖瓦白送出去的钱,却也只得挤出笑容:“一切谨遵县主钧命。”钟老爷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工地西边那湖荒水野地,仿佛已在计算它到底能值多少银子。
“三位长者有心了。”沈嘉岁微微颔首,“若无其他事,此地烟尘弥漫,恐三位长者不适,不如早些回府歇息。”
三人只得拱手告辞,在仆役的搀扶下,重新坐上那三顶青呢小轿。来时的笑容满面被遮掩在轿帘之后,里面只剩下几张心事重重、布满阴霾的脸。
沈嘉岁目送他们走远,轻轻吁出一口气,转身走回土台中心。
日头无情地爬上天空,越升越高,肆意地向毫无遮挡的工地倾泻着灼热的光芒。
大块裸露的黄土地贪婪地吸吮着阳光,将温度烘烤上来,蒸腾起一片扭曲视线的热气。
汉子们埋头苦干。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香风猛地钻进了这片烟尘蒸腾的天地。
浓郁,霸道,带着油脂在高温下焦化的特有焦香。
那是……肉香!
这气味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肠胃来说,无异于在滚烫的干柴上泼了一瓢滚沸的热油。
“咦?哪来的肉味?”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吸了吸鼻子,猛力抽动了几下。
“该不会是闻错了吧?”旁边一个伙计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咕咚一声,眼里全是怀疑,“这地界哪会炖肉?”
工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循着那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一一在工地靠近出口处的边缘,十几个穿着统一干净灰布短衫的伙夫已经架起了几口巨大的铁锅,底下柴火烧得正旺。锅边整齐地码放着高高一摞摞雪白的米饭团子。
“真……真是炖肉?”有人声音发颤地问。
“还有白饭!新米!”另一个声音嘶哑地惊呼。
侍卫们分散各处维持秩序,没人去锅边排队。管事的沈盛站在伙夫旁边监督,表情肃然。
那……这么香喷喷的肉菜饭,竞然是给这些做苦力的泥腿子们准备的?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