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在圣卢塞特的经历之后,他给了我一只耳朵。”
卢娜.雷德说,对于哥哥带来的伴手礼,她没散发出一点惊慌。
“那个给酒神节供货的哨兵,被我杀掉了。我把他切开了,扔进河里,只有头部完全破坏掉,这样,他们就看不出死的人是谁。”
海克.雷德将那塑料袋里血淋淋的人体结构递给妹妹,跟她解释了通过交换DNA数据伪造自己死亡的办法。
“我能为白鸟做的,只有帮他复仇。但我不能牵扯到你,所以,请你帮我伪造我的死亡。这样我要做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可如果警局要调查你的“死”呢?
卢娜想到这个问题,却没问出口。相反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离家已经二十年的哥哥披散着凌乱的黑发,绝望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他带着遍布精神和身体的创伤,背负着组织和塔强加给他的命运和听力的残疾,脑子里住着一个死人的灵魂。
如果一开始有人在乎他的“失踪”,他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如果有人在乎白鸟和酒神节里向导们的生命,他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而这里是圣卢塞特,奥西恩最为繁华也最为混乱的都市。她在这里的医院里实习很久,又工作一年,早已意识到这个地方根本只有一片混沌,只有愈演愈烈的疯狂。
怎么会有人在乎海克.雷德的“死”呢?
想到这里,没什么表情的医生嘲讽地牵了牵嘴角。没想到这害得她哥哥变成这副模样的漠不关心,有一天也能被拿来利用。
结果她这一冷笑,却让海克.雷德紧张了起来。他对情感的理解和小孩差不多,误解了妹妹的表情,又些局促地把那只人耳藏到了身后:
“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我会想别的办法,我会消失。你可以好好地,做医生。”
这让卢娜想起她哥小时候怕惹自己生气的样子。她挑了挑眉,对海克勾勾手:
“耳朵给我。”
她哥又局促地把人耳递回来,被她接过,打量了一下。
“有点脏,我得先处理一下。”
病理科的医生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处理标本的器械,忙碌起来。
“好了。”她背对着哥哥,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冷清,手上清洗样本的动作也没停,可背过身的瞬间,她还是难受了起来。上帝啊,她明明早就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了,就连向导也无法窥探她的内心,可现在她眼前还是模糊了。
她还有很多想问海克的,也还有很多想告诉海克的。这些年你怎么样了?我和你记忆中的是不是变了很多?你知道爸爸妈妈养了一只小狗吗?二十年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拥抱。
可是海克不能和她扯上关系,多待一秒都是风险——他们必须马上分开。
卢娜.雷德,她不怕自己被牵扯进哥哥的事情,她只是担心自己会暴露哥哥来过这里的事实,拖累了哥哥的计划。
海克.雷德说,意识到白鸟还在自己精神图景之后,神游症的症状突然从他身体里消失了,他的雨林也恢复了正常。
要不是白鸟的存在,他早该变成被神游症支配的疯子了。
他的生命本就毫无意义,他也一直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再出现在家人面前。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活着的目标。
这是一把武器自十岁之后产生的,第二个来自自己的想法——
他要杀死那些欺辱过白鸟的人,然后带着精神图景里的白鸟一起活下去。
卢娜能理解他。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辜负哥哥的愿望,她知道那就是支撑着他不崩溃的信念,尽管……
“卢娜。”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却很温柔。
“谢谢你,妹妹。再见了。别告诉爸妈我还活着。”
“叮。”
手里的器具掉进水槽里,卢娜.雷德紧绷着身体,轻轻颤抖,像是被这句话击破了所有屏障。她情不自禁地开口:“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可白鸟他……”
“啊,他在这里。”海克说,他看向自己身边,似乎轻轻地笑了,“他说,你和我长得很像。”
“……他说得倒没错。”卢娜闭上了眼睛,笑了一下,却同时感到眼泪正顺着脸颊滑下。她知道哥哥选择的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但当他提起白鸟时,这个受尽磨难的男人的声音,确实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她咽下本想说的话,改口道:
“再见了,哥哥。”
“这就是我们二十年来唯一一次见面。”奎因河畔的冷风吹过,面无表情的卢娜心中沸腾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尼尔森之前感受到过的一模一样。
“莱蒂斯警员,这就是他的故事。但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