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营。
逢椿醒来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女郎。
她看着这些各不相同的面孔,有些茫然,随即觉得脑子胀胀的,敛眉思索片刻,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被人硬生生用刀割去了。
那些女郎见人醒了,你一个我一个地凑上前问她“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再把小郭大夫请过来?”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郎拨开人群,走到跟前蹲下,伸手探了探逢椿的额头,松了口气说:“烧总算是退了,这下人便没事了。”
逢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无意中瞥见她额角上有一块红色的斑痕,似是胎记一般。
接着,只听她又问:“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逢椿抿唇,打量了几眼这些女人,随即摇摇头。
“这小娘子莫不是掉河里之后脑子进水了,现下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军营里可不收留来路不明的女子,万一是北厥的细作可还得了。”
“细作!这若是出了事我们可要担干系的,还是快些禀报将军吧。”
“细作是……什么?”只见床上的女人露出不解的神色,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相对无言。
有人接了一句:“细作就是叛徒,是要抓起来砍头的。”
逢椿听到“砍头”二字,眼睛猛地闪了闪,脱口而出:“我不是。”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她,有一个穿绿衣的女郎问道:“你如何证明?”
“我……”逢椿愣住了。
那额角有红斑的女郎握着她的手,安慰似地说:“小娘子,你先不要忧心,眼下没有人敢断定你就是细作,我们找人去通禀一下小俞将军,说不准他还能帮你找到家人。”
逢椿冲她点了点头。
“哎哟,等会小俞将军要过来,这我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穿绿衣的小娘子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月牙,一旁一个圆脸的姑娘打趣她:“水秀,你打扮再好看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小俞将军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我什么身份你不也就什么身份吗,阿紫,你这小蹄子敢埋汰姐姐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两人作势要掐架。
众人又佯装去劝架,一时间,营帐里好不热闹。
逢椿蜷起双腿,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她有些好奇这些女郎们的身份,方才从她们的话里得知这里是军营,可是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对了,小娘子,这个是我们在你身上发现的,捡到你的时候我们正在南边那条河洗衣服,发现你还有一口气就把你带回来了。”
额角带红斑的女郎把一块玉佩递给逢椿,打量了她一眼,接着说,“我叫松莲,应该比小娘子大几岁,你可以跟她们一样叫我松莲阿姊。”
“谢谢松莲阿姊。”逢椿接过玉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玉佩上有一个“椿”字。
“小娘子,我不识字,这是……”
这个玉佩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想来,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逢椿答道:“椿,跟春天的春同音。”
“这是你的名字吗?”松莲又问。
逢椿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松莲失笑:“那便先这般叫着,人总得有个称呼。”
逢椿愣了愣,又点点头。
松莲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面上挂着笑容,执起她的手亲昵说:“那阿姊便就先唤你小椿了。”
逢椿觉得面前这个阿姊很是热情,对她散发着善意,在记忆全无的当下,心里有股子暖意升起,于是便冲她笑了笑。
松莲瞧见了,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怀里看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过了一会,这群女郎口中的“小俞将军”终于来了。
来人肩宽腿长、身量颇高,一身玄衣甲胄,腰上别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剑,身边还跟着个矮他半头、背着药箱的文弱男子。
女郎们的视线纷纷向门口投去。
他们站在光口,逢椿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外面的强光刺得她的眼睛很是不舒服,粗粗看来一眼后便将头缩了回来。
“小俞将军。”
女郎们见他来了,热情地唤了一声,但只此一声,之后便纷纷垂下头,安静了下来,瞧着恭敬但又有些怪异。
那叫水秀的女郎方才打趣得正欢,可现下却是眉眼低垂,面上绷得紧紧的,半句话也不多说。
别的姑娘许是当她羞怯,可是逢椿却敏锐地觉察出她表情的一丝怪异,而那小将军的视线扫过众人,在这个叫水秀的姑娘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不过又很快地掠去。
“她就是你们从河里捞上来的女子?”
逢椿见那小将军走到自己跟前,忙回过神,之后打算站起身,却被他抬手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