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的剑锋擦著刘方耳畔划过,带起的劲风掀得他额发纷扬。
刘方足尖一滑,狼狈地跌坐在青砖上,腰间玉佩磕在石阶上发出清响。
桥兰不禁一颤,猛地按弦,七弦骤止,余韵如孤鸿断翅,散入暮色。
“元义公!”
朱儁收剑欲扶,却见刘方按住他手腕,撑著青石阶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朗笑出声:
“接著奏乐,接著武!”
桥兰眉眼绽笑,垂首之时,激昂琴音破弦而出。
史阿甩袖抖剑,咧嘴露出缺齿笑。
身形一晃,如无骨蛇蟒钻向徐奉胯下,口中叫嚷:
“徐师看好了,这招唤作白蛇入穴!”
闻言,徐奉嗤笑一声,横剑斩向其后颈,却见史阿蜷身滚地,反手甩剑削向他小腿。
徐奉重心不稳踉蹌半步,却在剑锋將及咽喉时,手腕突然翻转,剑柄狠狠磕在史阿肘窝。
“市井泼皮的烂招式,也敢在某面前卖弄?”
史阿揉著肘窝退开,面上儘是笑意。
这混跡市井时创出的歪招,本就是徐奉亲自拆解过的。
现在的他还没有拜在王越门下,当年是徐奉在街头救下他的性命,又手把手教他练剑。
之后徐奉又將他送进虎賁郎中培养,对他来说恩重如山,所以他一直对徐奉执弟子之礼。
久而久之,徐奉也就默认了这段师徒关係。
话落,徐奉撇眼看著一侧大汗淋漓的蹇硕,靴底碾过对方脚面:
“子烈……汝还得练啊。”
蹇硕无语闷哼一声,高览早已收刀佇立,依旧保持著沉默。
与此同时,皇甫延面对刘岱、刘繇夹击,枪尖突然嗡鸣震颤。
梨枪影骤然化作三重叠影,霎时逼退二人,枪桿一顿:
“承让。”
荀彧与桥竹双剑合璧时,突然踢翻案上茶盏。
茶水泼地成镜,倒映出文丑背后空门。
他低喝,“竹弟,刺左!”
桥竹依言出剑,因人小身矮,剑锋全落在文丑下盘,惊得文丑慌忙跳开。
顏良见状,大刀先至,等到刀锋抵住荀彧咽喉,声才落下:
“荀公子,分神了。”
文丑藉机反身,鬢角野草隨枪势纷飞,枪桿横扫桥竹面门。
在即將触及前的剎那收势,野草尖擦过桥竹眉尾:
“嘿,差点就输了……”
此刻,眾人已经纷纷停手。
刘方却透著几分未尽兴的战意,衣袍一振:
“公伟若小覷,可要吃亏!”
朱儁望著刘方微微一笑,剑如游龙,欺身而上。
刘方连退数步,在朱儁剑势將及咽喉时,突然踉蹌著向后仰倒,与先前跌坐如出一辙。
朱儁瞳孔微缩,可就在他分神判断的剎那……
刘方仰倒的身形竟如游鱼般扭转,左脚尖勾住阶边半块鬆动的青砖,借力一甩!
竟是诱敌之计,刘方弃守为攻,剑尖直指朱儁持剑手腕。
朱儁暗叫不好,偏头挥剑格挡,却听“嘶”的一声。
刘方剑势忽变,顺著朱儁剑脊滑下,在千钧一髮之际,剑尖轻轻点在朱儁衣襟之上。
两人俱是一滯,刘方再次跌坐在地,却笑得畅快:
“公伟!这半招……算某侥倖!”
朱儁收剑回鞘,伸手拉他起身,面上无奈却带讚许:
“元义公,此等机变,某甘拜下风!”
暮色里,眾人相视大笑。
……
所谓不打不相识,就算荀彧这样从小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此刻也与眾人大大咧咧的围坐在地上。
夜露凝霜,石案上的琴弦犹自震颤,桥兰指尖轻挑,雅韵漫过刘方耳畔。
而刘方的目光顺著月光在荀彧的脸上打转。
荀彧膝头还沾著方才比斗时的泥屑,与桥竹並膝而坐,眼中犹带未褪的笑意。
前世那位“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的荀令君,如今却能在这草蓆上肆意,当真好生叫人欣慰。
文若啊,孤不愿汝再似前世那般累了,今生孤只愿汝每日都能如此,多笑一笑……
喉间酸涩正起,却闻桥兰素手轻扬,琴声陡然转柔,如春风化雪。
刘方转念,收回目光,取出袖中皇甫延捎来的信函,正欲拆开一睹时……
忽见荀彧与桥竹对视一眼,纷纷走上前来:
“元义公,彧亦携家父手书一封。”
“父执!阿父也让竹带了!”
刘方神色微怔,先若有所思的接过荀彧手中那封。
而桥玄的手书用青绢包裹,触手生凉,不知为何,略有些沉重。
眾人见状,纷纷起身退后。
刘方抬眼望向桥兰,看她也正欲起身避让,摇头轻笑:
“姑子且留,不妨事。”
封諝眸光一闪,靴尖轻踢左丰脚踝。
左丰揉著腿腹凑近,见封諝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提灯,又瞥向桥兰,霎时会意。
缩著脖子,悄悄的溜到了桥兰身边,將灯盏递了过去。
桥兰接过提灯时,暖光漫过刘方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