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风急。
落叶掠过石案,刘方与桥玄对坐於老树之下。
桥竹被徐奉领著往草丛深处去了,孩童的笑闹声渐远,唯有蟋蟀振翅声时断时续。
可还记得“金背將军”?
那可是桥竹的心头肉,不过先前被劫,他一直在紧绷的状態,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现在平安度过危机之后,桥竹越想越难过,正好现在这个话题不適合他在旁边。
《三苍》有言,“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方才,徐奉答应桥竹,最少要为他抓一只“宇將军”回来,於是桥竹蹦跳著就跟徐奉跑了。
石案上茶盏腾起的热气,在渐凉的风里散得七零八落。
两人一时都没开口,只是一起望著天边最后一丝金红褪尽。
当刘方將桥竹无恙的带回来的时候,桥玄心中就已经知晓,此事与刘方脱不开干係。
刚才外边人多,刘方与桥玄心照不宣,都没有谈及此事。
此刻,刘方望著桥玄鬢角的霜色……
这一局,终究是要摊开来了。
“桥公……”
他指尖叩了叩石案,“实不相瞒,此事正是某从中筹谋。”
对於刘方来说,或者说对於曹孟德而言……
用人向来是,既用之,则信之。
若是所用之人,办事不妥,他也不会將责任推到下属身上。
桥玄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抬眼时目色如潭,无惊异,却有一丝释然。
他抚著盖碗,“元义公肯直言至此,吾心甚慰。”
刘方嘴角勾起笑来,这笑里带著几分如释重负:
“幸而小公子安然,只是这局,到底是將桥公也卷了进来。”
桥玄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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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桥竹的一声惊呼,想是寻著了蟋蟀,却被徐奉低低的呵斥声揉碎在晚风里。
“方才在皇甫府,吾等谈边关、论胡患,却都留著半句话在喉间……”
“尤其是那鲜卑大捷,桥公可知,此为胡人之饵?”
桥玄的眉峰骤然一凝,但是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那位取得大捷,却被截杀的夏育。
刘方指尖在石案上虚画了个半圆:
“檀石槐一统草原,建鲜卑王庭,如今正秣兵歷马,准备亡吾大汉……”
茶烟朦朧里,桥玄凝视著刘方眼底锐意。
他不会去质疑此事的真假。
既然刘方能这么说出来,必是有依据和把握。
他几次张口,最后似是在问刘方,也似是在问自己:
“若战?”
刘方斩钉截铁,“必败。”
“可是此战,或早或晚,无法避免。”
桥玄手中茶盏轻轻搁在石案上,发出清越的响:
“为段纪明?”
四个字,道破了关节。
刘方頷首,目光落在石案上斑驳的树影里:
“段熲得了这大捷,怕是要连上十道摺子,求陛下北伐。”
桥玄此刻也確定了心中的猜测:
“某与段纪明同朝多年,又都曾於边疆征战,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话虽如此,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无奈。
段熲的刚猛,他是知道的,那可是见了胡人便要追著砍三十里的主儿。
他谈不上急功近利,或者说从某种角度上,他也是个纯粹的忠臣,一心想为大汉消灭胡人之患。
只是如今的大汉,国库空虚如洗,羌乱未平又要北征鲜卑,当真是要把这架老马车往悬崖上赶?
刘方望著桥玄渐渐沉下来的面色,话锋一转:
“桥公可知,段纪明近日要迁潁川太守?”
这消息不是来源於別处,前世记忆中,段熲就是这个时间段调动的。
桥玄的瞳孔微微一缩,忽然明白了。
段熲不仅与诸多手握重权的宦者交往密切,在朝上因为他这些年来的功绩,也有许多支持者。
潁川,那是荀氏、陈氏等世家的根基所在。
若是在利益置换下,段熲再得了潁川士人的支持,加上宦者和朝中官员的力挺,这北伐之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石案上的茶,早已凉透,却无人再去续水。
刘方伸手按住桥玄搁在石案上的手背:
“某知此举愧对桥公,可若再拖,若真举全国之力北伐……便为时已晚。”
桥玄抬眼望来,“所以……”
“元义公是想逼段纪明一把?或者说……”
“逼死段纪明。”
“而此次雒阳之乱,老夫,身为河南尹……也难以置身事外。”
虽然道尽其中筹谋,但桥玄的目光却像极了看自家子侄的模样……
儘是欣慰,无一丝责备。
刘方站起身,对著桥玄长揖及地:
“请桥公恕罪。”
世人皆知,段熲与王甫,一內一外,狼狈为奸。
虽然刘方並未谈及王甫,但是结合他那兄长渤海王被王甫以谋逆之罪杀尽满门一事。
想必除掉段熲之后,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