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привет.(你好)”
“Спасибо.(谢谢)”
“Какдела?(最近怎么样)”
一遍,一遍又一遍,她拉拢着脑袋,一边把耳朵贴近纸张,一边用木炭铅笔划出痕迹,摩擦声与稚嫩的童声交织。她喜欢做无意义的事情,因为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便重获一次新生。虽然,这些圆圆圈圈看着根本不像是文字,但大人们热衷于练习枯燥的俄语,陌生的词汇。
她有种直觉,父母在计划一件大事,从几个月前,他们不停地奔波于办理出入境证件和手续,收拾整理家里的闲置物品,频繁地和久别重逢的朋友们告别……然后,疯狂练习俄语。尽管在很久之前,他们已经很熟练了。
时间在悄悄流逝,直到一个明媚清朗的夏日午后,她在楼梯和走廊里跑来跑去。彩绘读本里总这么描绘:在旅行之前,旅行者总会有段不安分的奔跑。
他们把行李搬上车,忙着为清单列表打钩,检查必备的文件夹和证件,反复确认一切是否准备就绪。齐了齐了,但还差个孩子!孩子!
“哎呀,小米,别玩了。快走,把东西给我。”那阵匆匆忙忙里,她被拉上车。
中途司机无聊得突然发问:“出去玩吗?”
“出国做生意,国内生意不好做啊。”父亲不忍感叹道。
“啊——好运!祝你们好运!”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就浮在耳边,聊天闲谈是忙碌的整天里唯一的闲暇之趣。
从黎明至黄昏,从黄昏至黎明。闭上眼睛再睁开的瞬息,眼前的色相仿佛被置换,无论是时间、经纬、国家,还是语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紧紧牵着母亲的手,生怕在机场的人群里迷失方向,抬起头,凝望陌生的世界,然后小心翼翼地发问:“我们在哪里?”
母亲突然停住脚步,弯下腰,拉起她的手,指向标示牌上的提示文字——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首都的三大机场之一。
“Москва.”从口中自然倾泻而出一句俄语,发音很好听。
亦在诠释,他们自遥远之地而来。
人们总说,旅行者满心欢喜地渴望抵达目的地,可抵达永远是为了下一次的启程。
可能米薇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不辞而别,头也不回地抛弃了曾经的“伊戈留沙”,对,曾经的伊戈留沙,而不是伊戈尔,她从未这么叫过他。最后的结局,自然是因为语言和距离的阻隔,记忆和时间的流逝,她离那片国度越来越远了。
再次相遇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儿时的伊戈留沙了,她亦忘记得一干二净。对她来说,这片阴郁的国度无比陌生。
“你真应该早点来,老兄,自从你去了基辅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算起来,你的女儿有多大,我们就分别了多少年。奈何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的妻子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静静盯着,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和父亲来了个拥抱。他的话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抓住几个重复的音节——苏卡,两人彼此默契地拍拍了肩膀。
“妈妈,我听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说‘苏卡’,难道他的名字叫‘苏卡’?他长得好奇怪,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妈妈你看,他的脸是这个样子的!”她意犹未尽,手指比划着,指向自己的眼睛,鼻子和脸颊,示意着眼前的俄罗斯人有着浑浊的灰色眼睛,高鼻梁,不加修剪的络腮胡。
下一秒,她被捂住嘴巴,另外两人同时投来目光,一人是惊讶,一人是喜悦。
“老兄,她在说什么?你们的女儿很可爱。”他的言语透露着真诚。父母在心里默默念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一个无厘头的小插曲,一家人驱车抵达了暂时性的落脚地——父亲的好友,弗拉季斯拉夫的家。他的名字太长了,米薇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记住。弗拉季斯拉夫送给她一只棕熊玩偶,它很可爱,摸起来暖烘烘的。
一家人饱受长途跋涉,行程疲劳,加之饥肠辘辘,勉强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在床上躺了半天。
第二天,大人们照常忙着事情,父亲去银行兑换卢布,母亲在弗拉季斯拉夫的帮助下找住处,至于她,抱着玩偶熊探索这间陌生的小房子。
……
当父母和伊戈尔聊起来时,她放弃了挣扎,走进小卧室,抑郁地坐在床边,撑起下巴,安静眺望窗外路边的白桦树,地面上又多了一层枯黄的落叶。等到男人走进自己的眼帘,表明视频通话危机顺利化解,才彻底打破定格。
他不做言语,只是不紧不慢地倾身半蹲下来,她乖得让人着迷,愈发沉醉。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凑上前索吻,离得那么近,低声诱哄说:“在想什么?”
眼前的米薇满肚子怨气,表情写满不开心,根本不回答他。他腹中焦躁的空虚灼烧,忍耐之余,只能轻轻地抚慰:“没事了,米薇。”
他抬起手抚摸着脸,很小很软。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