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我不由揉了下发烫的耳朵。
“还以为雪见会想要我陪呢,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当然不需要!”
听筒里传出的有来自行人的喧闹声,但极其细微,更主要的还是他的说话声,以及偶尔会被我的耳朵捕捉到的轻浅呼吸声。光是想象一下就能知道,这样犯规的声音是绝对不利于助眠的,反而会让我更加清醒。
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分辨听见的每一点响动,以此来猜测对方正在做什么。
心神全被填满的话,原本那点少得可怜的睡意自然也只会荡然无存。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说了,挂了。”
他的语气十分受伤:“雪见好绝情哦……拒绝人家的提议就算了,最后都不说一句想人家的吗?我现在可是在地球另一头耶?”
背景音里隐约飘过一句有气无力的老师,外加一个大叔音的“好恶心哦”。这小声的吐槽令我一下回忆起了往日遭受过的美男撒娇酷刑,并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可耻地脸红了。
当然,这一成果中也有羞耻感所贡献的一部分——这么大个人了撒娇都不看场合的吗?!
但是我……确实是有点想他的。
……好吧,不是有点想,是非常想。我不信他感觉不到这一点。
虽然不相熟的人总评价我很有距离感,但其实我的性格算得上开朗。只是可能是受了师门三个老爷们影响的缘故,在表达自己的情感时,我更多时候会选择沉默不言。
不过嘛……
“好吧,我想你了。”
像是恶作剧终于得逞、又像是终于在棋盘上扳回一城一样,我愉快地晃荡着小腿,嘴角上扬着故意重复:“很想、超想、特别想。”
——我只是习惯了沉默,并不是做不到表达。
过度捉弄老实人可是会遭报应的。你看,对面这个过分轻敌的家伙不就被完全击沉了么?
过了好半晌,只能听见风声跟喘息声的听筒里才再度传出了说话声。
“糟糕……突然好想翘班哦。”
五条悟发出含混的低笑声,丝毫不顾及风中凌乱或大呼小叫的同行者,十分任性地抱怨:“嗨呀,工作什么的真是好——讨——厌——啊——”
我也跟着笑起来:“是的呢。”
笑过以后,他以哄小孩似的口吻道:“好啦,很晚了,该乖乖睡觉了哦。”
“挂了,拜拜。”
我一边道别一边翻身,重新躺好后,耳边适时地响起了一声极富磁性的晚安。
“别怕。”
五条悟说,“很快就能见面了。”
语气轻缓,少见的是还带着些许正经。
我不置可否地应声:“那我就先期待着了。”
我相信他这承诺是认真的,只是没想到居然认真到了这个份儿上。
第二天我去王美丽家打(蹭)捞(吃)女(蹭)儿(喝),一呆就是大半天,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开,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从电梯里出来后,我竟然在自家大门口看见了昨晚还在地球另一头的五条悟!
他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脊背就抵在门板上,一双长腿憋屈的曲起,上面架着交握的双手、还埋了一颗雪白的脑袋,看着像是叛逆期离家出走后迷途知返却发现家门换了锁的男子高中生,莫名给我一种委委屈屈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来检查了一遍。
未读消息无、未接电话也无,嗯,这错怎么也不能归在我头上……
我强行镇压住自己的心虚感,走到失足少(?)男跟前弯腰看了一眼,发现他似乎是睡着了。
——不是吧?这是等了多久啊?!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我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醒醒,别在这儿睡呀,快醒醒——”
五条悟埋在臂弯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略微动了几下,在我又催了几声以后才不情不愿地抬起来,一手按着后颈咔吧咔吧地转了转脖子。
“你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完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
我有一肚子话想问,然而看着他这副明显十分缺乏睡眠的困倦模样,我还是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然后掏出钥匙干脆利落地打开门,拉住他的袖子把这个正扒拉眼罩的人请进屋里。
算了,等会儿再说。